第66篇
10月11日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后,中国大地旋即刮起了“莫言风”,从上至下的庆祝贺词、眼花缭乱的采访报道、接二连三的座谈报告、追星的蜂拥、书店的“洛阳纸贵”、家乡的巨资造“红高粱”......

诺贝尔文学奖奖牌
昨天(10月21日),莫言的家乡山东高密市新闻中心主任王有志,就媒体关于莫言家的辖区管委会计划投资6.7亿元,“种一万亩红高粱”,弘扬红高粱文化的报道,正式回应说:“媒体采访的负责人并不是主要负责人,不能代表管委会,更没有形成书面文字,不算数。”他还称:“部分媒体的报道存在失实、夸大之处。”
莫言获奖,的确是一件大好事,不但是他个人的荣誉,也是中国文学“将走向世界”的骄傲。连外交部新闻发布会问答钓鱼岛近况,都扯上了莫言的获奖。
中国历来不缺文学巨匠,就说现代公认的一级大师鲁迅、郭沫若、矛盾、老舍等,都与诺奖“无缘”,莫言却能获此殊荣。世间之事有时还真不好说清,也难怪国内轰动,刮起“莫言风”。

红高粱漫画
无风不起浪。据报道,“赔本也要种红高粱”的豪言者,是管委会主任范珲,借莫言获奖弘扬家乡的高粱文化和名声,投资建设、发展旅游,算是个“新攻略”。大概因为未经评估确定,他便一时激动信口而出,又非“主要负责人”,事后才被上级否定。不管是什么人,能否真拿出6.7亿元去种高粱、农民能不能得到实惠?答案应该不难。
既然范珲一开始放了话,高密市官员说媒体报道“失实、夸大”,也显欠妥。
而不免真有些失实、夸大的是,有媒体发文称“莫言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个中国人”、“这在亚洲也是一次突破。”

高行健
据我所知,高行健(江苏人,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2000年以他的小说《灵山》以及戏剧作品获诺贝尔文学奖,他的授奖词是:“作品的普遍价值,刻骨铭心的洞察力和语言的丰富机智,为中文小说和艺术戏剧开辟了新的道路。”
高行健是第一位以中文写作获诺贝尔奖的华人,他土生土长在中国,《灵山》主要取材于贵州、四川的风景、人物、事态等,从头到尾都是他足迹所到之处的写照。他获奖时去法国才10年,这位小说、戏剧、翻译、画家于一身的中国人入了法籍,就没有了祖国、全然不是中国人了?

泰戈尔名言:“永恒的献身是生命的真理”
还有亚洲,早在1913年,印度著名诗人、哲学家泰戈尔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68年、1994年先后有两位日本小说家也获得此奖,怎能说莫言获诺贝尔奖是“亚洲的一次突破”?
过去,我看过几位诺奖获得者如罗曼罗兰、海明威、萧洛霍夫等人的作品,没看过莫言的小说,只知道他的《红高粱》一书被张艺谋搬上银幕,得了个电影国际大奖。这次听说莫言获奖后,其所著书畅销一空,前两天正好路过一家书店,便进去看看还有没有“莫书”,如有,感兴趣不妨买一本。

电影《红高粱》剧照
营业员告诉我:莫言的书卖疯了,以前店里进的不多,现在基本售完了。这时见一位中年女人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过来:“莫言书一本都没有了吗?”营业员说:“架子上找不到就是没了,你如果要的话,就预定或等着再进货了。”我问她为什么非要买莫言的书?她答道:“莫言不是获诺贝尔奖了吗?家长都抢着买他的书,我来晚了,儿子到学校该被嘲笑了……”
看来,读莫言书也成为当下家长教育子女的时尚了,真不知十来岁的孩子能读懂莫言的什么书,是《国酒》、是《41炮》还是《丰乳肥臀》?那么还有获奖的外国书《百年孤独》、《老人与海》呢?
过去我们读鲁迅,不见得自己就多深刻,今天逼孩子读莫言,也未必能培养出文学根苗。有人在莫言老家墙边摘了山药豆,说让女儿煮了吃明年也能拿奖,一游客在地里拔出一根萝卜,塞进衣服里,说这是莫言家的能带来“福运”,真是荒诞。
家长应该尊重现实和孩子的志趣,选择自己喜爱的书籍,教育不是赶时髦。“追星跟风”的人,到头来还会被自己所嘲笑。

莫言
前不久网上爆料,河北大学硕士苗卫芳,找不到工作回家种地,父亲羞愤自杀,幸而抢救及时才起死回生。他父亲说,儿子回家种地后,从村里的骄傲变成村民教育孩子的“反面教员”,舆论的压力让他想一死了之。
苗卫芳也想通过努力改变自己命运,不然也不会考取现代史专业的全日制研究生。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无奈回乡务农,受到了村邻的议论与白眼。他还写出过30多万字的小说,不过是自费出版,只印刷了1000册。
苗卫芳、莫言同样是农村较贫家庭出身,他的学历,比只上五年小学便回家割草放牛的莫言“学历”高,但他却无法与莫言相比。当然一个人的成功包涵多种因素,但最重要的两点:勤奋与智慧,谁做的不够谁可能就是失败者。

高密的“莫言效应”
从知识改变命运,再到“读书无用”,有了高学历,就该有好前途、好工作、高收入,否则就万念俱灰——苗卫芳的父亲就是被这种虚幻的挂钩“挂住”而轻生。
硕士,只能代表一个人在学业上的成功,并不能与实践中当大官、挣大钱、出大名划等号。
追求人生价值,是一道严肃的命题。学历史的苗卫芳应该知道,古往今来的“逆境才子”不少,文史学家司马迁就是在极端困苦之中,发奋写成千古巨著,实现了他的人生价值,眼前的莫言也是一例。从这点上讲,返乡务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回到莫言,又是昨天10月21日,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汉学家马悦然在接受重庆商报记者采访时说:“经常收到一些中国作家来信,内容不外乎是请我翻译成瑞文和英文,推荐评选诺奖之类的。”他还说:“有位山东的文化干部半年前给我寄来很多字画、古书,还讲他本人很阔,奖金我可以留下,名誉归他,我都退回去了。”

重庆商报记者与马悦然合影
这让人看到了另类的“价值”追求者,他们不差钱,差的是名。他们同时也深谙名誉、地位与金钱的连锁关系,不惜写信求、行贿讨“推荐”。马悦然拒绝了,不然他也当不上诺贝尔文学奖的终身评委。人们不知道给他写信的都是谁?马评委也可能对这些中国的“作家来信”见惯了。
面对漫天刮来的“莫言风”、祝贺、座谈、报告、宴请、采访,莫言虽都置身其中,也并未“莫言”,不过显得有些不耐烦。
央视记者又向他发了问:“你幸福吗?”这次记者没遇到在太原所问非答“我姓曾”的尴尬,莫言回答:“我不知道。”记者再启发说:“获了诺贝尔奖,你应该幸福。”
“幸福是没有压力,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我现在压力很大,忧心忡忡能幸福吗?” 莫言反问道。
莫言最初得知获奖是幸福的,据外媒报道,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彼得.恩隆德,在宣布获奖者之前联系了莫言。“他表示非常高兴,简直受宠若惊。”恩隆德说。
接着,莫言很快冷静下来,他发现有那么多各方面的“必须”应酬,铺天盖地对获奖的各种评论,中国的公众人物“风光”却也不好当。莫言没忘记作家的身份,知道一切都将过去,今后还要写作而且路会更加难走。莫言感到身心疲惫,快招架不住了,本来就不想多说话,记者偏要追问他“幸福不幸福”,不是难为“莫言”吗?

瑞典著名化学家、发明家诺贝尔(1833—1896)
诺贝尔奖共有五份,物理、化学、医学生理学、文学与和平奖。自1901年,法国诗人苏利第一个获奖至今,诺贝尔文学奖100多年来的授奖宗旨没有变,那就是——在文学界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诺贝尔遗嘱规定:“不管他或她是哪里人,谁最符合条件谁就应该获得奖金。”
中国艺术研究院18日召开祝贺莫言获奖座谈会,莫言说:“近一个月来,我经历了一场人生的洗礼,围绕诺贝尔文学奖诸多的争论是一面镜子,我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了人心、看到了世界,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想,无论是追星、粉丝,文坛政界,还是莫言家乡的拥趸炒作,都应该知道诺贝尔先生的初衷,也应该理解莫言之言。
2012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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