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4月25日
(2022-04-25 16:26:48)作家魏军忆创办《文学报》
我和茅公的交往中,不能不提及《文学报》的创刊。
1981年底,峻青同志从上海来京,他打电话让我去他下榻的北京饭店。峻青不仅是著名作家,还是一名画家。20世纪50年代他写的《黎明河边》就深受读者欢迎。我放下电话匆匆从公安部来到北京饭店,峻青见我如约到来,便放下画笔对我说:“我找你是为商量创办《文学报》的事。苏联有个《文学报》很受作家和读者欢迎,我们为什么不办一份《文学报》呢?”
我听后很是高兴。
峻青又说:“报社设在上海,由我负责,北京准备设一个编辑部,你来负责。北京老作家多,我想在北京召开一个老作家和文艺界老领导座谈会,征求他们对办报的意见,你看怎样?”
我说:“可以。”
峻青说:“北京你熟,这些工作主要由你办了。”
之后,我一边抓紧落实在文化部开会的会议室,一边发函邀请在京的老作家和文艺界的老领导。
开会那天,正值公安部一年一度元旦、春节期间“爱民月”活动的第一天,这天上午在北京车站有我一班岗,当时公安部还没统一着装,头一天下午带队的同志,临时从仓库领来几十套蓝色警服发给我们。第二天天没亮,我们穿上警服就上岗了。有的在候车室,有的在站台上,我被分配在中央大厅二楼电梯出口处。这里东西两边为候车室,对着电梯出口处,是通往各进站口的检票处,准备进站上车的旅客来往如织,熙熙攘攘。我站在电梯出口处,只见传送带上有一个黑色旅行包,已经传送到电梯出口,我担心旅行包被卡住,便弯腰去提,这时另一只手也伸向旅行包,我们几乎同时抬起头来,那旅客惊诧地说:“你,怎么这身打扮……”
一见是熟人我说:“我在执勤。”又问:“快过年了你还出差?!”
“我去参加一个笔会。”他拎起旅行包,迟疑了一会开玩笑说:“警察同志,去西安在哪儿检票啊?”
我不知怎样回答,遂说:“自己去找吧!”
他边走着说“聋子的耳朵——”说完向我招了招手:“再见!”
我举起右手说:“再——见。”脑海中思忖着他那戏谑的话语,手久久停在空中,注视着他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我感到我的动作,颇有几分陈喜向曲曼丽告别时的滑稽。
这时,从候车室旁走来一位身着铁路员工制服的女同志,年纪大约二十多岁,皮肤白皙而俊美,他站在我身旁问:“是熟人?他怎么叫你聋子的耳朵?”
我放下手说:“一个同行,他说我站在这儿没用。”
她笑了。她打量了我的着装后问:“他也是警察?”
“不,他是编辑。”
“编辑?!”她惊诧地说:“我喜欢编辑——这个职业。”
我想,她也许是个业余文学爱好者,或者也和我一样做过当编辑的梦。因值勤没法和她多交谈,我只好说:“你能站在我身边,替我……。”
她明白了我的意图,爽快地说:“行,行。”她又看了看我的着装后说:“我以为你是车站派出所的呢,编辑怎么还穿警服呢?”
“我是公安部群众出版社的,今天是来车站参加‘爱民月’活动的”。
“噢!“
大厅里不时有人询问火车开车时刻,有人问在哪儿检票……尽管她身着铁路员工制服站在我身边,向她询问的人却寥寥无几,或许见她年轻。旅客们似乎对我这身警服,更充满信任,不断向我走来。旅客每次向我发问,她总是抢先替我回答,免却了我许多尴尬。
中午我下岗了,我从二楼走到一楼后,回头望时,她还在站在电梯出口处,向我招手呢,我也向她招手。我的手依然停留在空中,耳边还萦绕着“我喜欢编辑——这个职业,”她那清脆的声音。
下岗后,我来不及吃午饭,便匆匆来到文化部,这时才发现我还穿着警服,以为这身打扮,参加作家座谈会,不甚得体,遂向文化部的朋友借便装换上,这才径直向二楼会议室走去,布置会场去了。
下午两点,座谈会准时召开,参加会议的作家除因病和出差不在北京的外,足有八九十多人。座谈会上,峻青同志首先介绍了创办《文学报》的宗旨,并征求与会者的意见。会场气氛非常热烈,臧克家、刘白羽等几位老作家争先发言,大家一致认为,办一份全国性的《文学报》是非常必要的。会后又收到丁玲、林默涵等同志寄的来文稿,表示支持和祝贺。
峻青见这么多老作家、老领导如此热情支持,更增强了办好《文学报》的信心。当我建议请茅公题写报名时,峻青高兴地当即表示赞同,于是我带他登门拜访了茅公,茅公在身体欠佳的情况下接待了我们,峻青把办《文学报》的宗旨和意向,向茅公一一作了汇报,茅公听后很是高兴,当即答应为《文学报》题名、题词。临别时,我把事先准备好的备忘录卡片,塞到茅公中山装上衣口袋里,对小曼说:“请你提醒茅公,放在口袋里了,别忘了。”
小曼笑了笑。
几天后,《文学报》题名写好了,茅公还写了一篇短文,把办报的意义、宗旨阐述得十分精辟、透彻,可见茅公对未来《文学报》的厚爱和期望。
我对峻青说:“将茅公这篇短文手书制板,作为发刊词在第一期试刊号上发表。峻青表示赞同。《文学报》正式创刊后,后来因上海报社负责人峻青易人,北京设编辑部事也就无从提及了,《文学报》只能作为上海地方报纸存在了。倘若茅公在天有知,也会感到遗憾吧?!为缅怀茅公激励后人,我曾先后在湖南的《金叶时报》和《中华读书报》撰文,提及茅公为《啄木鸟》和《文学报》题写报刊名事,没想到竟遭到署名“过来人”的反驳。一曰:《文学报》从未有人说过在北京设编辑部的事。二曰:《文学报》乃面向全国发行的报纸,怎么说是地方报纸呢?有知情者读了“过来人”文章,曾向我建议撰文批评“过来人”的无知。我笑笑说:“北京设编辑部事,峻青有没有必要向‘过来人’讲,不得而知,那是峻青的事,似乎没有讨论的必要。至于《文学报》是不是地方报纸,不是以发行范围决定的。有的地方报刊,通过国际图书贸易总公司向国内外发行,依然改变不了其地方性质,能说它是世界报刊吗?这是常识性问题。这种无稽之谈的问题,有必要争论吗?‘过来人’认为有必要澄清事实,他竟连真实姓名都不透露,此人又有多少诚意讨论问题呢?这种争论毫无意义。”
2004年9月《啄木鸟》编辑部给我转来一封上海来信,信封上写着《啄木鸟》编辑部魏军同志收。下面注有:“该同志可能退休,请急转他本人,谢谢。”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9月2日出版的《文学报》,上面有一篇《文化将军的文学情怀——陈沂同志两周年祭》,署名陆行良、黎焕颐。文章详尽介绍了陈沂同志关心支持创办《文学报》的一些情况。其中有一段文字对创办《文学报》时,我所付出的劳动给予了肯定。最叫我感动的是,陆行良同志写的那封信——
魏军同志:你好?
我原是《文学报》编辑,现已退休,是峻青同志多年好友。《文学报》创刊时你曾给以(予)大力支持,峻青曾多次提起你的这一功绩,你在《中华读书报》上的回忆文字,我当读后极为高兴,后来“过来人”反驳你,真是可笑之极。
这期报由我写了篇回忆文字,其中提及你,这是峻青读到初稿时特意嘱我加上的,现寄上此报,请指正。
我和峻青等待你来信联系,我的住址见信封。
我读后感慨万千。
每当我捧着《啄木鸟》这本杂志,和《文学报》时,总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凝视着封面上圆润、遒劲的报刊名题字——《啄木鸟》、《文学报》几个大字。这是茅公晚年给我们留下的墨宝。茅公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然而,他的音容笑貌,却一直萦绕在我的面前……
我写这篇文字,绝无邀功之意,意在通过这一回忆,唤起人们,特别是《啄木鸟》、《文学报》广大读者,对茅公的崇敬和缅怀之情。
三十多年过去了,值得庆幸的是,由茅公题写报名的《文学报》还在出版、发行,筑起了作家与读者之间沟通的桥梁。茅公为我们哺育的《啄木鸟》,依然在文山,艺林中,发出“笃,笃,笃”辛勤劳作的声响,回荡在我们耳边,把茅公的精神传遍祖国大地,传到读者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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