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一年冬季的傍晚,爸爸带回一只毛绒绒的小玩意儿,那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儿。那晚是否很高兴我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并不是太兴奋呢,因为以前从来没跟狗打过交道,或许还被村里的狗叫着追赶过,不知道自己养一只会是什么感觉。
听爷爷讲,以前家里曾养过一只狗,据说很厉害,大门口稍有动静,那家伙旺旺地吼着就冲出去了,要是不呵斥着准得咬伤人。后来赶上村里打狗,爷爷不忍弄死它,就把它放在自行车上,蒙了眼睛,带出去很远扔在野外。没想到,第二天一出门,却发现那狗又卧在了大门前…
…最终那只狗被打狗队吊在门前的枣树上,并往嘴里灌水,就活活勒死了。听到这些,幼年的我对狗的感觉还是非常怪怪的。
狗被抱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当我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一件有趣的事:小狗居然蜷缩在爸爸的棉鞋子里睡得正香。看着它大大的三角耳朵,油亮的小黑鼻子,一双略带些眼屎的狗眼,第一次,我有些喜欢它。狗小时候的毛比较杂,是浅黄色,我们那时就叫它“黄”,(文章里就叫阿黄吧)它是一只土生土长的草狗。
阿黄饿的时候,喉咙里会发出“丝丝”的祈求声,那时没有专门的狗粮,小时候阿黄就吃我们的剩饭;等它再大一些时,爷爷给我们做好早饭,还要专门为它准备一顿:烧一大锅的玉米糊,里边放些废弃的绿菜叶,每次这家伙都吃得很香。那时我很喜欢看着阿黄,用长长的舌头舔食的样子。但即便是跟我很好,阿黄也不喜欢人家看它吃饭。只要我一靠近,它就皱起嘴巴,眼里泛着凶光斜视我,并发着“哼哼”的威胁声,尾巴耷拉得老低,我反倒被逗得直乐。
在记忆中,阿黄跟了我大约七八年,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每次我回到家一开院门,最先冲过来迎接我的就是它,使劲地甩着尾巴,以至于连屁股都跟着在摆动,那一刻,我就像凯旋的将军,心里别提多神气。
有一年春节,妈妈发现放在地窖里的肉少了几块,大概要三斤多呢,这下急坏了爷爷。大家四处找不着,也排除了我们兄妹几个,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阿黄身上。而我突然发觉,那几天阿黄总是躲闪着大伙,看来事情比较明朗了。当我来到阿黄跟前,上下打量着它的时候,发现它眼里已透着一种愧疚和恐惧,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巴,都不敢正眼看我。临了还是大哥把阿黄教训了一顿,以后便没再发生过这种事。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白天大人去工作,我们小孩去上学,阿黄就在院子里自由活动,有时也会跑到院子外面,但到下午总是按时回来的。一天下午我放学回来,发现阿黄不在家,而且直到晚上也没回来,这可把我急坏了。第二天还发动同学一起寻找,也没有结果,我那时以为阿黄再也回不来了。几个小朋友在一起做作业时提到这事,有的同学还急得掉泪。那时的农村,草狗也不少,有的狗是捡来的,有的是从人家抱来的,基本不花钱买,大人的心痛没有我们深切,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寻找。我们小孩的能力更是有限,平时还要上课,只能无奈地默默想念阿黄。大约过了两天,第三天的一早,我刚一出门,看到毛绒绒的一团卧在门口,竟然是阿黄!历史重演了,那时那刻,我的高兴劲比拿了所有课的100分都要大。我紧紧地抱着阿黄,久久不肯松开…
…
从那以后,我跟阿黄更亲密了,有时我会把鼻子贴在它湿湿的油亮鼻子上,闻着它呼出的狗气,还会经常把手伸到它嘴里,捏着它的长舌头玩。阿黄总是用嘴巴翻来覆去地咬我的手,但它很会掌握分寸,只要它不发怒,你永远不用担心会被咬伤。
上高中时学校离家很远了,记得有一次我步行去学校,阿黄那天特别留恋我,一早就尾随着我。开始我没在意,觉得过会儿它就会离开,可是,它却一直跟我到很远。每次我回头呵斥它,它就温柔地趴在地上,头埋在两只前爪之间,抬眼看着我不动。真拿它没办法,我继续向前走时,它又起身跟在后面。直到我离学校很近了,我瞅了个墙角躲了起来,才算把它甩掉,当然那时我已经不担心它会跑丢了。
以后,随着阿黄的逐渐变老,它跟我玩耍的劲头也越来越小了,经常自己独自趴在地上,不再狂摇尾巴,表情也变得孤独而忧郁。透过阿黄我知道,狗是有表情的,而且很丰富…
…
阿黄最后是生病而死的,农村也没什么兽医,我们眼睁睁看着它口吐白沫,难受而死。我们把它埋在大门前的土坡下面,旁边是几棵瘦小的杨树,现在那些杨树已经长得很高,很茂盛了。
现在我知道,像阿黄这样普普通通的草狗又叫“中华田园犬”,据说现在人们吃的狗肉大多是这种犬的,它们已经濒临灭绝,对此我很震惊。也许城里有太多名贵的犬种,但你要想到,这种粗生粗养的狗能给农村的孩子带来多少欢乐吗?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请停止吃狗肉吧,还给孩子们以更多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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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唯一的照片,怀念我这位儿时可爱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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