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着旗帜的人

在瞄准具后眯起蓝眼睛，寻猎的人

握紧来自异国的陌生炮闩

头和四肢拴牢偶线的人

中魔咒的人

被出卖、和掏空的人

上演悲剧并成为悲剧中

被重复宣判的人——今夜

半死在德聂伯河边，注视着自己

下半夜死亡的

无数人

……

那用班杜拉琴和手风琴相诉爱慕的人

那枕着普希金、枕着月波入梦的人

那些扛起尖叫的半裸恋人

淌进河流的男人

那些健壮得像母马

迷醉如四月玫瑰的女人

那些借踢踏舞和霍帕克舞醒酒的人

那最会飘飞眼儿、说情话的男人女人

那昨夜的人

……

那些嗜杀和被屠杀的人

和战壕里喝着肮脏雨水的人

高烧和饥饿中满目幻象的人

幻象中左手白旗、右手F1手雷的人

那些苦难无尽头、无中场休息的人

陷入噩梦最深处，找不到钥匙的人

那被廉价的粗鄙台词愚弄

被集会中最尖锐的口号驱赶的人

被雷劈中的

那些人啊

……

在河流的两岸，听河水哭泣的人

等待冰雪，与担忧冰雪降落的人

对神祈祷的人

祈祷被轰炸打断的人

不再知道河流有无远方的人

目光随波逐流

流向对岸军用皮靴的人

用军用皮靴踩碎月光

也踩碎自己影子的人

那些踩碎了回归之桥

永绝归途的人

……

那些，河流生养的人

那些，将葬身于河畔的人

那些在纪念碑上不会留名的人

那些被驱役、同时被嘲笑的人

那些在下流喜剧中使劲儿鼓掌

大笑、和尖叫的人

那些听不到终场铃声

瘫软在潮湿走廊的人

那用词语的廉价糖果续命的人

那些永失Рiчка、母马爱人

侥幸活下来的不幸的人和

不醒的人

……

德聂伯河，不会记住的人

德聂伯河怜悯，又诅咒的人

在河流之殇的最后章节

坟墓，将等待今夜的暴风雨中

隔河对视的人们

……

——2022、9、9

【注】Рiчка，乌克兰歌曲《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