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从易性症的病因看性别认同的先天后天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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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振中
性别(gender)有五个层次的概念:(1)染色体性别。(2)解剖性别,指乳房、阴茎等生殖器性别。(3)社会性别(家庭抚养的性别,公民性别)。(4)心理性别,自认为的性别。(5)性腺性别。性别认同(gender identity)是对一个人在基本生物学特性上属于男或女的认知和接受,即理解性别。它包括正确使用性别标签;理解性别的稳定性;理解性别的坚定性和理解性别的发生学基础。性别认同形成于18个月到3岁之间,之后就相对稳定。近期一项研究表明,儿童在5岁时性别认同可达94.23%,并有84.54%能准确说出3条以上男孩和女孩的区别,而且女孩在以上两方面都明显优于男孩。大部分个体都会认同其解剖学性别,即心理性别认同解剖性别,但并不总是如此。如果一位生物学上的男性或女性,尽管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物学性别,但在心理上感到自己是异性,并渴望改变自己的生物学性别,1949年Cauldwell首次把这种现象称为“易性症”(transsexualism),这些人因而被称为“易性症者”(transsexual) 。
1 易性症的定义和诊断标准
易性症是一种性别认同或性别角色发生严重障碍,自信自己是与外生殖器所已表示的相反的性别,对自身性别有逆反心理,厌恶自身性别并持续存在转化自身性别的强烈愿望的性心理障碍,这种强烈愿望不是由于想获得社会文化上的好处。它属于性身份障碍,虽然从其性爱倾向来说,易性症者为纯粹同性恋,但由于他们自视为异性,原来的同性在其观念上就变为异性,所以实质上他们所寻找的还是异性伴侣。
CCMD-3对“易性症”的诊断标准如下:(1)期望成为异性并被别人接受,常希望通过外科手术或激素治疗而使自己的躯体尽可能与自己所偏爱的性别一致;(2)转换性别的认同至少已持续2年;(3)不是其他精神障碍(如精神分裂症)的症状,或与染色体异常有关的症状。
2 易性症的病因
是什么促使易性症者想要以另一种性别生活呢?这个问题至今还没有明确答案。有研究证实,该障碍与遗传、生理、心理、环境等因素都有关系。马利认为,由于易性症者的解剖学特征与其性别认同或性别角色之间不协调,尽管他们拥有某种性别的解剖学特征,但是他们认为自己属于另一种性别。这种矛盾会让他们感到焦虑,并且希望摆脱现在的性别特征,加入到另一种性别的人群中。想由男性转变为女性的易性症者把自己知觉为女性,由于命运的作弄,他们才会带着错误的性器官出生在这个世界;而另一些想变成男性的女性,则认为自己是一个困在女性身体中的男性。珍妮·托马斯博士(曾经是男性,40岁时决定以新的性别开始生活)曾说过:“在我的一生中,我一直非常确信我是被指派到了一个不适当的性别——男性中,在我的内心我知道自己是女性。”
Harley发现,易性症者与睾酮有关的基因与其他人不同,这可能是导致男性易性症者“不完全男性气质”的原因。Kennedy在临床中发现,易性症者报告说,他们在三四岁时就感到不同,他指出一些天生的因素导致了他们的执着,并不是有些人所说的生活方式的选择。Ms. Sheridan认为,易性症是一个医学问题,“你生来就如此,你没得选择”。有人认为怀孕时母亲体内过高的雌激素或雄激素水平对胎儿发育造成影响,会雌化男性胎儿或雄化女性胎儿(Collaer & Hines,1995)。此外,有少量研究发现,易性症者的染色体可能有异常(Turan,2000)。
在Anne A. Lawrence一篇关于性心理障碍的综述中,他提出“性欲目标定位错误”(ETLES)一说来解释各种性欲倒错,并尝试阐述ETLES产生的原因。研究发现出生时的大脑受损,与性欲倒错没有特定性联系,只是一般性关系。易性症者大脑中性别倒错区域的大小和神经元数量缩小,但这一区域的缩小在性心理障碍中是一个普遍现象,并不是特异性的指标。
在心理和社会因素上,精神分析强调前俄狄浦斯期阶段与父母或其他抚养人的关系对性心理障碍的影响。Person和Ovesey认为易性症是由于个体没有解决的分离焦虑所引起的。Stoller(1968)则提出了另一种观点,认为与母亲过多的亲密接触,而不是担心与她分离,再加上父亲没有能力阻止男孩的过度女性化,是形成易性症的本质原因。行为主义和社会认知则重视父母教养和观察学习在易性症成因中的作用。有关出生顺序和易性症之间关系的研究(Blanchard & Bogaert,1996)发现,男性易性症者其出生顺序较对照组晚,而且有更多的哥哥。易性症者的父母对儿童所表现出的交叉性别行为不仅不加阻止,而且在许多情境下还给予明确鼓励,这样可能会造成生理上的性别与后天习得的性别认同之间的冲突(Zuckerman,1999)。易性症的病因提示着一个更具争议性的问题,即性别认同中的先天后天之争。
3 性别认同中的先天后天之争
生理决定论是性别认同中持先天观点的中坚力量。性别认同上的生理决定论又被称为性别生理本质主义(biological essentialism),这种观点以生物学为基础,提出“生理即命运”的口号,强调男女生理上的差异是他们性别认同的决定因素,认为男女人生而有荷尔蒙、解剖学和染色体的不同,正是这种不同,让男性表现出男性气质,女性表现出女性气质。有些女性主义者对性别做出本质主义的解释,例如格茨自称是个“温和的本质主义者”。她认为,性别认同有生理基础。如果否认生理基础,就会成为“绝望的相对主义者”。
现代医学研究表明,并不是精子和卵子结合的那一刻决定胎儿的性别,实际上,早期胚胎有发展成为男性或女性内部器官的潜能。在怀孕七周以后,如果没有胎儿雄性激素的分泌,即使是性染色体为XY的个体也不能发展为正常的男性,而且,这个时候的雄性激素还决定了胎儿的男性性别认同,如果不足的话,就会产生女性性别认同。有一些研究提供了这方面的例证,在犹太教的割礼传统中,有的在实施过程中出现了事故,导致一些男孩的阴茎缺失。其后父母给他们做了性别转换手术和女性性激素治疗,并把他们当作女孩来抚养。但在其后的追踪中,发现他们中大部分还是表现出典型的男性特征。所以,研究者戴尔孟德认为,性别认同可能在相当大程度在子宫中被决定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医学专家黎各托也认为,性别认同倾向在怀孕的前三个月之内形成,尽管直到几年以后孩子才会用语言来表达他们的性别认同,他给出了一个形象的说法:“当大脑暴露于睾酮中并被男性化后,再对这个个体说‘你是个女孩’是完全没用的”。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的遗传学教授Eric Vilian博士认为性别认同根植于基因,他说道:“性别认同在出生前就已经根植于每个人的生物学特性中了,它起源于个体基因组的差异。”
不过,对雌雄同体的研究说明生理因素仅是影响性别认同的一个因素。所谓的雌雄同体是有睾丸或卵巢,但不是同时具备,他们的性腺和他们的染色体性别是一致的。尽管如此,因为出生前的激素问题,他们的外生殖器和内部生殖系统(有时候)是矛盾的,或者外部生殖器更类似于另一种性别。汉斯和她的同事比较了22个只有单个X染色体结构的完全雄性激素不敏感综合症患者与22个拥有正常的双X染色体结构的女孩,发现在自尊、总体心理健康、性别认同、性取向、性别类型行为模式、婚姻状况、人格特质等方面,完全雄性激素不敏感综合症患者和对照组之间并没有差异。因此,研究者认为,双X染色体结构和卵巢并不是女性行为模式的必要条件。
社会建构主义是持性别认同后天论的主导力量。社会建构主义认为性别是社会和个人共同建构的结果。其最初的观点认为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基因和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人类的许多差异都不是源于一个基因,而是许多基因的相互作用。 社会性别是以生理性别为基础的社会建构,人生而为男为女,并没有天生的性别认同,他们是在成长过程中获得性别认同的,在经过社会的建构之后才成长为男人和女人。所谓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都是后天获得的,女性主义者波伏瓦的名言是社会建构论较早的一个表达:人不是生而为女人,而是变成女人的。Rubin,Provenzano和Luria(1999)的研究发现,父母及社会的期望会使他们对婴儿采取不同的对待方式,从而影响婴儿的反应方式。由于社会期望会形成社会压力,因此两性中的大多数成员会产生一种明确的归属于某性别群体的性别认同感,从而自觉地采取一些符合社会期望的行为。一般儿童在18个月前对自己的行为、爱好还没有性别的倾向,而2岁以后的儿童其行为爱好的性别倾向就比较明显。如果儿童到了一定年龄还不能从心理上认同自己的性别,不能使自己对性别的心理体验与他的实际性别相一致,而是一味去模仿异性的穿着、言行、举止,那么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有存在性别认同障碍的可能。
极端本质主义认为一切都是生理决定的;极端社会建构论则认为一切都是社会建构的,不存在先天的自然事实。论争双方各自坚持生理决定论与社会建构论的立场,与此相应的是“自然”与“文化”的两分法。前者强调天生的自然基础;后者强调养育的作用,社会条件,社会权力关系,或者个人选择。 不过,现在大多数学者都认为生物学和心理、社会因素的复杂交互作用影响了性别认同,但至今还没有明确这种“交互作用”到底是如何起作用。
4 走向整合——超越性别本身
从 20世纪70年代开始,女性主义同性恋研究者开始强调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的社会建构性,由此发展出来的酷儿理论在 90年代引起极大关注。酷儿理论从同性恋者和易性者的角度提出问题,质询对性、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的传统理解。所谓酷儿性(queerness)指的就是难以适应分类。所有那些自称“酷儿”的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难以为他们分类。不止是有男性气质的女人、有女性气质的男人、同性恋者、易装者、易性者,还有很多难以归类的人都会感到: “我的自我不仅仅是这样的,我比这个要多得多。”但酷儿并不是一个新型的固定的“性主体”的标签,它所提供的只是一个本体论的类型。它抛开了单一的、永久的和连续性的“自我”,取而代之的是表演性的、可变的、不连续的和过程性的自我概念,并且由不断的重复和不断为它赋予新形式的行为建构而成。酷儿理论表达了这样一种立场:它欢迎和赞赏一幅更宽广的性与社会多样性的图景中的差异。同时,酷儿理论还强调社会性别的相对性,其认为生理性别虽是天生的,但是社会性别既非内在的,也非固定的,而是与社会交互影响的产物。它会随着时间和文化的不同而改变,正如司德维克(Sedgwick)所说的:某种文化中两极对立的分类,实际上处于一种不稳定和动态的关系之中。这种不稳定和动态的关系,形成了性别角色标准不断变化的原动力。
其实很多学者都认为,DSM系统应该剔除易性症这一障碍,如同1973年废除同性恋一样,因为这一诊断会使性别角色标准进一步制度化,忽视性别角色随着社会发展理应出现的变化。Ault 和Brzuzy 呼吁:“在易性症的诊断备受争议的时候,我们认为精神病学把它制度化是为了重新确定现在对性别和性的观念。易性症的症状描绘主要表现了个体和社会的冲突——这是违反APA的规定的,还由于其诊断框架,以及对孩子与成人处理方式内部的矛盾和不一致,这一诊断都应该受到质疑。”Lynda Sheridan进一步指出:由于易性症这个术语本身所存在的困惑以及所导致的歧视,世界卫生组织和医学专家都不再使用它。
事实上,在两性的维度上,存在无限的可能性,双性化模型(Bem,1974)的研究说明传统的性别角色行为并不是最适应的行为。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个体选择了什么性别,只要能够适应它,能够悦纳它,那么对于他来说,其性别身份就是合适的和成功的。真正的性别应该是超越性别本身的,它给人带来一种完满感,希望感和力量感。正如巴索所建议的那样,当在界定健康的个人功能时,应当抛开与性别有关的特质,“当性别角色的超越发生时,人就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正义,根据自己的情况做出判断,并决定是否接受。
文章来自《中国性科学》杂志http://www.zgxkx.org/xingkexue/xxlx/201103/21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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