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故事(3)中年危机是个伪命题吗?
(2015-08-13 17: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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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情感我有病 |
分类: 杂谈 |
我想给自己做一下精神分析。
就像弗洛伊德生前每天给自己分析那样。这似乎很荒唐。但我准备试一试。
三伏天的早晨,太阳升得很早。我要比太阳起的早,然后赶往教堂。
我坐在教堂里,这里已经有几个人比我先到了。他们祷告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按照从国家、民族、教会到家庭的顺序,他们的祷告看上去训练有素,内容丰富,祷词如行云流水,没有一次卡壳的地方。
我静静地听,直到他们都走了。
天已经大亮,几缕晨曦穿透厚厚的窗帷,给前台上的十字架罩上圣洁而柔和的光圈,循环往复的圣乐,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教堂里。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进入似梦非梦的自然状态。
我合上眼睛,让目光直视自己的脑海。
这里是夜的大海。清风明月,清虚缥缈,波光粼粼,星星闪闪,我驾着一叶扁舟驶向远处一个岛屿,那个岛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中,若隐若现。这是我主动的臆想,我希望籍此让自己进入安静的梦境,去聆听心中的声音。慢慢地,我觉得我进入了冥想。那海上突然乌云蔽月,黑浪掀天。我惊恐万状地趴在剧烈摇晃的扁舟上。这时,我的肩膀上长出了翅膀,我飞了起来,我的飞翔类似野鸭,怎么也飞不高,飞起来后又会落下来,落回的时候我担心船已经不在脚下了,果真,那只船不见了,我想我会沉入大海的。这时天上照下一束很强的光亮,有一个声音对我说:落下去,别怕,有我呢。我落在了陆地上,是一个孤零零的岛屿,烟雾缭绕,树木参天,草莱未辟,没有人,甚至连兔迹狐踪也没有……
等我睁开眼睛时,音乐已经停止,窗帘已经拉开,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
走出礼拜堂,在休息厅遇见打扫卫生的大妈。可能看到我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我聊两句,而是转身继续干她的工作去了。
我默默地想着刚才的幻像,那个声音是谁呢?如果是上帝,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无人的绝岛上去呢?如果那岛是伊甸园,那是上帝还没有创造亚当和夏娃呢,还是把他俩驱逐出去之后呢?
我想到了那个分辨善恶的果子,神不让人吃,可是蛇说:你们不一定死,因为……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的悲惨结局,我厌恶这条骗人的蛇。可是,这句话却像蛇一样钻进了我心里:不一定死……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三伏天的阳光辣辣地照在柏油路上。我坐上一辆公交车,车穿过了一条商业街,又穿过一座立交桥,然后是黄沙弥漫的工地,走走停停。我在一处人迹稀少的城乡接合部下了车,路上都是运送渣土的垃圾车,街道两旁的树很少,电线杆倒是很多。我找了一家餐厅,有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惊讶地望着这么早来到餐厅的我,告诉我厨师还没上班。我说就喝瓶啤酒就行,要凉的。
小姑娘很快拿了来一瓶冰镇的燕京,问我打开吗?我用眼睛示意可以,她打量了我一下,眼神里的讶异还没有消失,把啤酒和杯子放下就急急忙忙走了。她的动作让我突然觉得,一个中年人在周末的早晨,到这荒郊野外的小饭馆喝啤酒,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女孩,那个在公共汽车站碰到的女孩,也一样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与满大街的少女们喜欢穿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裙短裤不一样,穿着及脚的长裙。夏天的急雨,冷不防地下起来,她把手中的几本杂志举到头顶。我说你到我的雨伞下边来避雨吧,反正这个雨伞也大。她说不用,雨还不大。公交车很久以后才到,姑娘的一身全湿透了。何苦呢?
不是她何苦呢,而是我何苦呢?
人类吃了能分辨善恶的果子,开始自己分辨善恶了。
靠什么,靠什么分辨呢?
当我们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充满了聪明人,比蛇还聪明,靠我们自己的能力根本分辨不出好坏善恶时,唯一的办法是关上窗户,关上心灵的那扇窗户。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我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新的转机真的像闪闪星斗,缀满天空了吗?
曾经的质问,已经没有了。我学会了狡猾地应付世上的一切。
手机一闪一闪地,有人在微信@我了。
打开一看,热闹。
大学同学要聚会,高中同学要聚会,都说你怎么没消息呢?
高尔夫群里,一萍姐说妖舅病得不轻,掌门让我再去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海岛说我受打击了。这两天我很少上微信了。
沈姨说下午到湾会练习场,让我等她。她还以为我上班了呢。
我匆匆赶到办公室,这里离练习场很近。看了一会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索尼娅跟着拉祖**科夫(我记不住全名)到了西伯利亚。新的转机?
蛇说:不一定……
迷失,不是因为思考。没有思考,只能更加迷失。
如果我天天去练球,打球,把时间的缝隙全部填满,会不会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呢?
甚至,我可不可以回去呢,回到那个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的伊甸园?
我知道不能。就像我回不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更回不到母亲的子宫一样。
岁月已经把我雕塑成了思想者。一个不成熟的思想者。
思想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我只能承担,因为回避只会更痛苦。
无非是将心中脱颖而出的本性付诸生活。
为什么竟如此艰难呢?”
黑塞如是说。
李叔同三十八岁成了弘一法师,开始研究四分律。曾经的翩翩公子,曾经百年一遇的才子。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包括他善解人意的日本妻子也带着孩子哭着去找他。我不知道丰子恺分析得对不对,说人生有三个层次:衣食、艺术和宗教。他说人生的三个楼梯不是所有人都要爬的,就好比喝酒:酒量小的,喝一杯花雕酒已经醉了,酒量大的,喝花雕嫌淡,必须喝高粱酒才能过瘾。文艺好比是花雕,宗教好比是高粱。弘一法师的酒量都很大,喝花雕不能过瘾,必须喝高粱。
我呢?我还没有喝花雕。几瓶啤酒就已经醉了。
沈姨来了,去了练习场的VIP包间,几个年轻人在那里等。我们练球的间隙,他们热情地介绍这个卡,那个卡。有一个女孩子,看来是他们的头儿,老气横秋地说:我原来也是从球童做起的。“也”字咬得很重,提醒我她现在已经是有些挡次有些身份的人了。
年轻真好,活在当下。
沈姨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说要请我喝酒。因为我看上去“萎靡不振”。
我要求喝山楂酒。比啤酒高一个层次。
喝到微醺,会计来了。会计今天打了63洞。
趁着酒劲儿,我开始了演讲。关于中年危机。
他不同意,他说中年危机是个伪命题,因为人生处处都是危机。没必要夸大一个年龄段。
说的很有道理。
我只能改口说:我觉得,我有中年危机。
这个危机的核心是:缺乏激情。
缺乏激情的原因,可能是身体的衰老,可能是生活的重压,可能是看破红尘。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这需要厚厚的一本书来写,现在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我没有想改变世界,也从来没有远大的能令自己或别人感动的理想和报负。我知道一辈子可能也就是这样平凡而又愚蠢地度过,但我还是不太满意自己目前的心态。是谁,开了我的窍,让我被这个狗屁的思想压弯了腰?能不能再给我堵上?
上帝给了我一颗单纯而快乐的脑子,可是我却被蛇引诱得如此之深而不自觉。
不一定死……
这样不也挺好吗?......
我总是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脱,因为不只是不一定死,说不定活得更好。
当看到别人希望甚至羡慕你这样活着,于是就有更充分的理由了。
只有纯粹的思想才会产生激情,任何模棱两可的东西,都是蛇的诡计。
当我们为自己寻找理由的时候,我们已经中了这样的诡计。
思想中,总有两个我。A和B。
A问:爱,还是不爱?B答:爱啊,你知道我是多么感激。
A说:不,我问的是爱还是不爱,不是感激不感激。
A问:信,还是不信?B答:信啊,你知道我是多么感恩。
A说:不,我问的是信还是不信,不是感恩不感恩。
所以我想,下次校友月例赛的演讲题目,就叫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