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凤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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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城上海故事姑娘凤箫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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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她,我从未见过。除却名字,只剩下知道性别了。高矮胖瘦,穿着品味都不知晓,我不喜去想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喜欢哪个牌子的衣物,爱吃什么菜肴。大抵想,上海人脱不离舌尖上那道红烧肉吧,只是上海人是不放蒜的。她的世界是她的世界,该有一万种可能。看木心先生的《上海赋》,也去过上海,算是对上海以及上海人知晓一点了。听她言语,那骨子里的傲倒真是个上海人。此生从未想见她一面,倒是想听她说上一句,侬好,阿拉上海人。
认识她很巧合,一个朋友转发了一微博,点开原文,一时兴起看了评论,看她感触最为合心,于是把她微博扫了个大概。甚喜,其后厚着脸皮写了封邮件给她,自此算是认识了。突然想到我看过的一部电影《最遥远的距离》,直到结尾,两人都在眺望大海,看过面,谁都不识谁,但书信往来已是老熟人了。我对于她的认识仅限于她的微博和彼此私信的片语,她的故事像折子戏,有了开始,却还在演绎。知晓我的人,有觉得我心高气傲,自负的很,离群索居也不觉孤独。和她能聊的下去自然是聊得来,大抵是殊途同归的一类人。写她,其实也是写我,像是照镜子,但镜子里的她更美些。算是榜样,算是激励。如下更多的是想象,但字里行间她的影子是真性情的她。
《西江月》里有载“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人生确实短暂,可若是信了命,故事也就没有什么好讲的了。如此苏东坡在《西江月·平山堂》又写道:休言万事转头空。看梦想如何回旋演绎,如何坚持变通。
一
书桌上台灯已亮了好几个小时,她揉了揉眼睛,想借此打消睡意,再多看几页书。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过了11点,她一边看,一边写写划划。
不夜城的上海也褪去繁华,车水马龙的街道已不再如白日那般川流不息。房间显得很安静,周遭一切环境很让她满意,暗喜今晚能够多看几页了。眼睛逐渐发涩,白纸黑字不再清晰可见,随之而来的是走神,并时不时的想起过去,惆怅未来。浮上脑海的是她曾看过的一句话,出自诗人海子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她的眼睛不大,但摘掉眼镜,眼睛却极符合东方人特质的黑色,但光明在哪?一轮月圆在明日鱼肚时分落于上海众多高楼下,黄浦江畔,新日将冉冉升起。只怪雾霾日子渐多,光明的踪迹总是难看的到。
黑夜总显得漫长,漫长到足以将记忆时间向前拨好多年。此刻的安静,此刻的状态让她回想起大学时代。大学永恒的充斥着青春,爱情的味道,总在现实与梦想中激荡。爱情的故事总是缠绵悱恻,但她的故事却在书本里演绎起来。最常去的不是校外不远的KTV,饭店,也不是校园里树荫下的长椅,草地,而是大学精神灵魂的殿堂——图书馆。
那时候上海天还是蓝的,没有PM2.5,也没有雾霾一说。每当有空,抱着一本书坐在图书馆,忘记时间、忘记周遭的来来往往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偶尔抬头望着窗外白云飘动,阳光洒进来,虽然有些刺眼,也隐含着时间还早哩。
2002年,中国街头巷尾都在谈中国男足进了世界杯,那是中国的骄傲大事件,可全体国民满怀期待又失望至极。那一年,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大事件,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考入了大学。初中时候老师说她理科思维很差,不是学理科的料。她不服,中考考入建平中学,在建平的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努力刻苦终于在高考的大舞台上证明了自己,考上了在上海乃至全国都首屈一指的理工科大学——同济大学。她没让人失望,也证明当初老师看走了眼。她心里除了喜悦也没没想过分的找到当初的老师说上你眼光不准之类的话,她想得开,老师只是激将法罢了。
十二年前,她青葱可人,感觉天不会黑,人不会老,时间用的越多,剩下的也越发的多。上海的夏天,虽有海风偶尔吹来,但也不见凉爽。日子行到九月,空气里有了些秋意。她背起行囊,开始了象牙塔的故事。只是她并未读着起初乐意的文学专业,而读起当时就业前景十分好的计算机专业。
十二年前,IT倒是流行的很,那时候还没有如今竞争环境,也未有掉发,孤独终老的IT男的故事。只是到如今,IT女也不算大众流行工作。她读的是计算机专业,彷佛一辈子要跟编程绑在一根绳子上了。学了十几年的十进制彻底变成了二进制,幸好那时候人还单纯,2只是2。
她是这样描绘她的本科生涯,“龙应台、白先勇、韩少功、张承志,还有许多其他更为年轻些的作家,我本科几乎一有时间就沉浸在他们的文字里,没有比这个更令我激动的事了。”
她感性的要命,人情的冷暖总是令她动容。大抵上海除却冷漠和数字的游戏,只剩下书本里的那份温暖。越是缺失,越是渴望。记忆再早一点,那是最初的记忆。即使00后,也还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她也唱过,还哭过。记得母亲单位包场,她坐在第一排,观看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来自台湾的伦理人情之作,改编自台湾故事《疯女十八年》。母亲的扮演者是日后更为令人记住的曾在李安导演的《饮食男女》里饰演长女的杨贵媚,电影已尘封多年,但故事吹去灰尘还是那般动情。倒叙的手法让主人公林志强遇到了患有精神病的母亲秋霞,主人公思绪回到一次风雨之夜,自己偷偷跑回乡下找母亲,躲在庙外避雨。母亲遍寻不得,焦急万分,于翌日找到,激动之下失足跌下楼梯成为疯妇,至此消失18载。林志强靠着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重新唤起母亲尘封多年的记忆,相拥而泣。情至深处,她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她要是也爱看韩剧,得准备一包纸巾,擦拭那颗温情心垂下的胭脂泪。不是韩剧多好看,而是总离不开悲剧色彩。悲情的气氛总离不开生离死别的渲染。她还记得读龙应台的《目送》,沉浸文字的书海里,每日感动,似祥林嫂一样,日日以泪洗面。借用网络之语,《目送》是“花枝春满,悲欣交集,跨三代共度的人生之书。”其73篇散文,写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离,朋友的牵挂……似把这世界所有情感故事包括起来。写尽缠绵不舍,绝望虚无,写尽幽微,生命真谛。代序《你来看此花时》里有这样一段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至如今,她也不甚理解景在心中还是心外。
她找了好久,找到了白先勇先生的《暮然回首》,一口气读下去,越读越放不下书。白先勇母亲离世,心情悲怆,按着回教仪式,走了四十天坟。第四十一天离台去美,初到美国,悲痛无法下笔。“出殡那天,入土一刻,我觉得埋葬的不是母亲的遗体,也是我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母子之情,总诉说不完,但只要讲述,她总免不了落泪。
四年下来,读着故事,也读着人生。褪去青涩,也留下了忘不掉的记忆。无数个夜晚,总要熬到深夜,直到意志抵挡不住睡意来袭才罢休,合上书,轻轻放在枕边。她得列个书录,《孩子你慢慢来》、《亲爱的安德烈》、《寂寞的十七岁》,《山南水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北方的河》……
在这个大学,她总显得与众不同。同济的男女比高的离谱,她是少数;同济是理工科大学,她拿的不是大学物理,微积分之类的书籍,而总是文学书,又算是少数。幸好图书馆是没有性别、文理之分的,有她想看的书了。老师也足够温情,时常鼓励她,也让她更为坚定。
春暖时分,三好坞的亭子间,总看到她流连忘返于此。小桥流水,正是看花天气,为春一醉。
打了个哈欠,时间已是子夜时分。她将书签放在今天所看页数上,轻缓的合上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关上台灯,拉上窗帘。走到床边,慢悠悠的换上每日都要折叠起来的睡衣,钻进被窝,随手关上床边的灯。房间暗了下来,连皎洁月色也钻不进来。
记忆却像水银,只要有缝,总能钻进脑海。毕业之后,遂了专业干起计算机工作。一干就是两年,本就没多喜欢,每干一天,就迷失一天,欢乐少一天。两年下来,已把大学那份激情消耗殆尽。再要这样,还是走嫁人生子,买菜做饭的老路上。她突然害怕了,目送别人,也目送自己归于平庸。
日子是无声的云彩,静静的向前飘去。
日子是寂静的扁舟,默默的向前划去。
失去激情的日子就像失去灵魂的人,每天看起来过得风生水起,但只有自己才知道像没有方向的帆船,看到蓝天白云,沙鸥翔集,碧波浪花,但却随波逐流,前方是什么?巨浪之下不是石沉大海,而是人沉大海了。她有一次看《在世界的转角遇见爱》,记得电影的一句台词“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应该活出生命力”。那一刻她想到了保尔·柯察金,想到初中课本他站在墓前那激励人心的话语。【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愧。】她不知道她在临死前会说什么,但一定不是热爱计算机,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奉献给心爱的事业了。
改变,必须改变!二十多年所拥有的不只是日子,还有习惯、性情,这是惯性;社会,人情,压力就像阻力,惯性前进,阻力阻拦,方向固定前进艰难,但更难的是改变航线了。一个弱弱的姑娘从哪拿出勇气?唯有一腔对文学的爱,对大学时光美好追忆让她获得意想不到的力量,可扛得起千斤重。
打定主意,赌的是全部。她还记得与父母那次谈话,对于他人,无需解释,因为她觉得“子非鱼,岂知鱼之乐?”,对于父母,必须有个交代,这是尊重,也是希望得到支持。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有空吗?』——不忙的。
『我最近大脑里总有一个念头,重新开始,去做自己想做的』——那你想做什么了?
『以前想学画,你们说考大学比兴趣爱好重要,那时候想,你们是过来人,说的是为我好,就没学。读大学的时候,想去学建筑,迂回的完成。跟你们商量之后,又听了你们的,去学了计算机。没觉得后悔,就是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
『大学也读完了,现在也工作了。可我没有因为赚钱了开心。读大学的时候,就想读文学之类的更为合胃口,也更开心些。』——这个专业就业不太好的。
『这个,我晓得。钱挣再多,不快乐,钞票就是纸。想来想去,想再进入大学,考个研究生。现在跟你们商量商量』
母亲没有说话,父亲叹了口气,目光深沉,眼泛泪光,饱含深情。『女儿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我们支持你。』
父母的通融和理解,在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感谢父母把自己带到人间,从咿咿学语,开始学步时候,不厌其烦的关怀,摔倒总是伸出大手扶起,从现在回到过去,这是渊薮。目送过去,梦要开始了。
一夜未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躁动,她知道这次不是百米赛跑,而是马拉松比赛,需要的不是爆发力,而是耐力。龟兔赛跑,乌龟是胜利者。第二天起来噶早,开始逐梦过程。起初的梦总是饱含热情的,她心里也没底,能够坚持多久。她决心报考复旦大学英语语言文学,说起这个,她倒是有因由的。
她大学心爱白先勇,龙应台,他们都来自台湾,也都是学习此类专业。白先勇,白崇禧之子。因一心想参与兴建三峡大坝而考取台湾省立成功大学(今“国立”成功大学))水利工程学系,但一年后觉兴趣不投,转学“国立”台湾大学学习英国文学。母亲过世后,只身前往美利坚,在爱荷华大学学习文学理论和创作研究。龙应台毕业于国立成功大学外文系后,赴美国求学,后获堪萨斯州立大学英美文学博士。
大学读书的同济离复旦并不远,有些类似北京五道口的北京和清华。她从小到大都在上海,不愿意去外地求学。数着上海大学,同济、交通都偏理,而复旦虽然是综合性大学,文、史、哲倒更为出彩。那时候流传着吃在同济,玩在复旦,住在交通的说法。说复旦人爱玩,其实不是说他们贪玩而是会玩,谈情说爱的有之,自然高谈阔论,志趣相投也是比比皆是,文学气氛着实好。
辞去工作,专心备考。备考的日子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也觉得独自一人的时候,时间又是漫长煎熬的。几许梦回,也曾想放弃,可放弃之后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以前学习英语,不外乎文法,单词而不得要领,现在去尝试,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不怕,而真是不知道老虎的厉害。门外汉在外面,她幻想着跟阿里巴巴一样念芝麻开门,门就开了多好,或者一夜醒来,茅塞顿开。上帝是公平的,也是残忍的,与那些专业学习四年的,她才花一年时间,与他们差距太大,未曾考上。她心知肚明,可失利还是倍受打击,一年的努力,早起晚归,风雨里来,雨雪里归,没有闲情看春花,夏日,秋月,冬雪,到头来,是一场空。
那时候她爱哼唱《我是一只小小鸟》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 却怎么样都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栖上枝头 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青天才发现自己从此无依无靠
每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得更好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 我永远都找不到
幸好父母的勉励,她继续坚持。那时候想到最多的人是史铁生,大学时候读史铁生终于在此刻有了作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飞翔;这是胜利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更猛烈些吧!
这是高尔基《海燕》的暴风雨,这是莎士比亚最后的遗作《暴风雨》,这是贝多芬在身体逐渐恶化,与命运斗争创作的《暴风雨奏鸣曲》,现在该是创作出属于自己的暴风雨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努力,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终于如愿以偿,梦变成现实。不论过去日子如何痛苦与不堪,在新生的日子里,那都是生命的记忆,待过的走过的都是人生的角落。
2012年3月31日。复试通过。那刻她想起从前读的一首诗——孟郊《登科》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
一日看尽长安花。
抬头看上海,上海中心大厦拔地而起,即将成为陆家嘴的新地标。上海日新月异也变得陌生,可低头看上海,还是老上海,石库门老酒还是旧日味道,巷弄里每日嘈杂也每日笑声不断。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的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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