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报》:槐香怀想怀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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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心香一瓣 |
槐香 怀想 怀乡
刘世河
在我的鲁北老家,村前村后,路旁沟畔,到处都是刺槐,每年的五月,春夏交替之际槐花盛开时,便是村庄的盛宴。放眼望去,宛如一场大雪淹没了整个村舍。从我记事起直到17岁那年离开老家,几乎年年我都会跟着母亲一起采摘槐花。
头几年因为年尚幼,母亲只让我给她当下手。记得那时候的槐树长得都很高大,不借助工具是根本摘不到的。父亲特意给我们制作了一个摘花神器,就是一根笔直的竹竿,顶端牢牢地绑上一个粗铁丝折成的弯钩。母亲仰着脸用它瞄准目标后,手腕一拧,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便吧嗒吧嗒地从天而降。我的任务便是弯腰捡拾满地的槐花。后来长大了些,个子都高出母亲一头,再采摘槐花时,我和母亲的分工就调换了过来,这才知道,其实仰着脖子用竹竿钩槐花的活儿远比在地上捡拾累人多了。有时候用力过猛,会把一两截槐枝一并拧下来,母亲便轻声责怪我:“一定小心些,不要伤着树,这槐树对咱庄稼人可是有恩的,不但槐花能吃,槐子是药材,槐木也可以打门窗家具,就连干枯的树枝也能烧火煮饭,而且槐树枝烧饭,火头子特别硬,省柴省火还省时间。”母亲说这些话时,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感恩。
槐花的吃法有很多种,不过彼时物资匮乏,母亲常做的就是槐花团子和槐花饼子。槐花团子简单些,就是将槐花洗净控干后和玉米面掺在一起和面,然后用手团成团,直接放在箅子上蒸。出锅后,即可食之,若蘸着蒜泥吃,则味道更佳。槐花饼子虽也是玉米面,但区别是面要和得稍硬些,以便于往铁锅上贴时不易走形。槐花饼子因为有一层在锅壁上烙出的“饹馇”,又酥又脆,跟槐花的甜、玉米面的香掺杂在一起,特别好吃。
后来日子活泛了些,这槐花的吃法自然也跟着高级起来。最美味的当属槐花饺子,刚采摘的槐花加上剁碎的五花肉,最好再打上一个鸡蛋,黏黏的蛋液会把肉香与槐花的甜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推波助澜地鲜着。
再后来我当兵、上大学,离家是越来越远。母亲便每年都会晒干些槐花给我留着。干槐花我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烙槐花饼,可以掺点肉馅,绝对的鲜香酥嫩;另一种就是泡茶喝,看着白白的花瓣在杯子里慢慢伸展,嗅着浓浓的花香,犹如正漫步在五月的槐林里,沁人心脾。
槐花如此之美,可是在许多文人墨客的笔下它却大都是跟苦思或者伤怀纠缠在一起的。无论是齐己的“如何三度槐花落,未见故人携卷来”,还是罗隐的“槐花漠漠向人黄,此地追游迹已黄”,抑或张籍的“街北槐花傍马垂,病身相送出门迟”,都极具悲凉之意。对此我一直都颇觉困惑,恰巧这时荧屏上又唱起了一首写槐花的歌,依然是悲情的调子:“一个太阳满天亮,五月里来槐花香。槐花香、柳丝长,思念的人儿在何方……”
那凄美忧伤的旋律一下子就把我拽到了儿时的故乡,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正仰着脸用竹竿钩槐花的身影,禁不住低声吟唱道:五月里来槐花香,儿在他乡想爹娘。想爹娘、泪两行,满心的话儿对谁讲……唱着、唱着,突然怔住:槐香——怀想——怀乡,怀乡——怀想——槐香……原来这“槐香”恰好正暗合了游子的“怀想、怀乡”之意啊!【《松江报》2022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