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比较赏读

双璧同辉，相得益彰

——《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比较赏读

《滕王阁序》和《滕王阁诗》是同时创作的，《滕王阁序》全称为《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又名《滕王阁诗序》。《滕王阁诗》附于《滕王阁序》后，序末“四韵俱成”一句中的“四韵”即借代《滕王阁诗》。

《滕王阁序》是一篇骈文，写得生动感人，千古传诵，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而《滕王阁诗》在历代吟咏滕王阁的律绝中，可谓上乘之作。全诗以凝练、含蓄的文字概括了序的内容，气度高远，境界宏大。《滕王阁序》《滕王阁诗》可谓双璧同辉，相得益彰。

下面就《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作些比较欣赏。

一、《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都写到了滕王阁的地理位置、形势及其胜景。

《滕王阁序》先是大开，从历史的久远和界域的广大来写洪州的地理风貌：

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接着具体写地理位置。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襟”和“带”名词活用为动词，生动形象，同“控”“引”一起将洪州的气势写出来了。

写到的滕王阁景象十分壮美。王勃在叙描上，纵横出没，规模崇丽而又气象清新。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盱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王勃先用两个四字短句，点明时令，领起对秋景的描绘。“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则抓住了秋水和秋色两个有代表性的特征来写滕王阁的秋天景象，写水写山，动静结合，如诗如画。“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写出了滕王阁的自然环境和气势。“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两个四六句，四字句托出主体，六字句则描绘、渲染，指出滕王阁在山水形胜之地。“披绣闼”由外到里，“俯雕甍”由上视下，六个字就极简练地概写出登阁的情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盱其骇瞩”，写登高望远所见的山川之美，以虚词“其”为前，“其”前实写，“其”后虚写，虚实相间，有尺幅千里之势。再用两个四六名，极写人烟之盛，“舸舰”之多，渲染出一片富庶祥和气象。“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又变为四字句，转写自然景物，绘出雨后天睛的景色，由此引发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千古绝唱，将滕王阁的景物描写推向高潮。经过前面的变奏，又用两个四六句收束。“渔舟唱晚”写生活之乐；“雁阵惊寒”写候鸟之歌。社会与自然各具情趣，融为一体。

《滕王阁诗》全诗如下：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首句，一个“临”字写出了滕王阁的居高之势。从空间角度构定滕王阁临江而建的高远气势，以下“南浦”、“西山”、“潭影”、“长江”，都是临江高阁的望中所见，并且用“朝飞”、“暮卷”为高阁包容万象增添主动性，观景之人自然也就与天地交融为一体了。

第二联，写画栋飞上了南浦的云，珠帘卷入了西山的雨。这里诗人运用了夸张的手法既写出了滕王阁居高临远之势，又写出了滕王阁如今冷落寂寞的情形。融情于景，寄慨遥深。

第三联，“闲云潭影日悠悠”一句，笔触则由空间转入时间，“悠悠”二字点出了时日的漫长。阁既无人游赏，阁内画栋珠帘当然冷落可怜，只有南浦的云，西山的雨，暮暮朝朝，与它为伴。这两句不但写出滕王阁的寂寞，而且画栋飞上了南浦的云，写出了滕王阁的居高，珠帘卷入了西山的雨，写出了滕王阁的临远，情景交融，寄慨遥深。

最后一句，写槛外的长江，永恒地东流无尽。“槛”字“江”字回应第一句的高阁临江，神完气足，与李白的诗句“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意境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都写到了诗人王勃的感慨。

在《滕王阁序》中，人生感慨，由宴会盛况所滋生，先喜后悲。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这两个四六句，充满哲理玄思，一方面体悟天地之大，宇宙无穷，另一方面感叹人生无常，盛衰有时。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

这两句，进一步玄想宇宙的广漠洪荒，来衬人生的渺小。从而引发如下感慨：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两个四六句，一问一答，答非所问，流露出怀才不遇的心绪，充满了自我悲伤的情调。

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这两句，更是直抒胸臆，坦言心怀，写自己报国无路，济世无门。言辞哀婉，情意绵绵。

嗟乎！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怀报国之心；阮藉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这一段，抒情更为强烈。“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这是王勃比较现实的认识，将人生的穷通得失看作常态。“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则从历史中撷取两个实例，以此来宽慰包括自己在内的失意之人。接下来再用两个六四句拓展这层意思。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是一种理想的人格境界，表明了王勃高尚的人生观。“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作进一步补充，同时表现了他的乐观开朗的情怀。接下来的四字短句，算是自我砥砺之辞。“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分别从超越空间，追赶时间为喻，表现出不甘沉沦的豪情壮志。最后用两个四六句，微讥孟尝，非议阮籍，来反衬自己坚定的意志。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晨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这一段，述说身世和怀才不遇的苦闷。王勃借古写怀，先以终军自比，表示请缨无路，再以班超、宗悫自许，表示投笔从戎、乘风破浪的志向。最后两个四六句，援引古人事例，再次感叹怀才难用和知己难遇。

可以说《滕王阁序》，具有真挚的情感和浓郁的诗意，因而它影响深远。

而《滕王阁诗》诗语凝练，内容含蓄，概括性很强，不过同样极富诗的形象与诗的韵味。

《滕王阁诗》同样抒写了诗人的感慨。

佩玉鸣鸾罢歌舞。

阁中帝子今何在？

滕王阁的形势是这样的好，但是如今阁中有谁来游赏呢？想当年建阁的滕王已经死去，坐着鸾铃马车，挂着琳琅玉佩，来到阁上，举行宴会，那种豪华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诗人从中不禁产生了人生盛衰无常的怅惘。

三、《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所表达的感慨的丰富度不同。

《滕王阁序》细腻地抒写了王勃的人生之悲，既有报国无门的济世之悲，也有怀才不遇的失意之悲，也有处境艰难的困顿之悲，还有盛宴难再的离别之悲。

而《滕王阁》诗所表达的人生感慨要单一些，主要是人生盛衰无常的怅惘。

四、《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写景状物的细腻程度不同。

《滕王阁诗》限于诗，不能像序文那样，大开大合，纵横出没，既写滕王阁的地理位置、形势及其胜景，还写洪州的物产与文化以及滕王阁欢宴的盛况。

尽管《滕王阁诗》在内容不如《滕王阁序》丰富，但这并不能小视《滕王阁诗》，不能只知序而不知诗。《滕王阁诗》本就是《滕王阁序》的有机组成部分，它有着《滕王阁序》不能替代的艺术价值。一方面，只有参读读附于诗前的序文才能更深地把握《滕王阁诗》内蕴。反过来，只有注重《滕王阁诗》的细细品味，我们才能对《滕王阁序》有个深刻的把握，才能对才华卓著的王勃有个全面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