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穆斯林的葬礼》中梁君璧人物形象的悲剧性
(2013-07-19 07:2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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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达笔下的梁君璧表现出的极其复杂的性格,融汇了中国传统穆斯林人性矛盾的内涵。她不是遵循着一个单纯地理念和性质被创造出来的,她不能用一个简单的句子描述殆尽,她的形象是不断变化的,性格也是不断发展的,发展的同时包涵着深刻的复杂性与矛盾性,呈现出立体感。E.M.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提到“也只有圆形人物堪当悲剧性表演的重任,不论表演的时间是长是短;扁平人物诉诸的是我们的幽默感和适度心,圆形人物激发的则是我们拥有的所有其他情感。”
梁君璧也有一个欢乐的童年,她生在一个以打磨玉器为生的手艺人的家庭里,虽然不是很宽裕,可是生活还算幸福。她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白氏还有一个怜爱她的父亲梁亦清,同时作为家里的长女,她还有一个小她八岁但聪明可爱的妹妹梁冰玉。可是人生的第一次灾难,就在她十五岁时一下子降临到了她柔弱的肩膀上。在梁亦清为汇远斋老板蒲绶昌雕刻郑和下西洋的宝船的时候,他忽然“发出一声撕裂肺腑的惨叫,一口鲜血飞溅而来,染红了那雪白的宝船。生命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中结束了”,梁亦清撒手西去,留下了一条破碎的宝船和一身的巨额的债务。
但是梁君璧所受的打击还不会到此结束,她的命运注定是个悲剧。梁君璧是个虔诚的穆斯林教徒,她的一生都生活在真主的规范之中,严守着穆斯林的教规教义,但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直到她的丈夫生命的最后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卡斐儿”,原来她身后的孩子们的血液里流着回汉两个民族的血液。对于个爱护自己的血统像爱护自己明亮的眼睛一样的回回来说,这个打击就像一记耳光,深深的打在梁君璧的脸上。
梁君璧作为霍达塑造的最成功的人物形象,她自身的命运无疑是具有深刻的悲剧性的。她有可悲可恨处,但又总是无法让人对其陷入恨与厌中,“每一次出场都给予我们一种轻微而新鲜的快感”。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根据人物性格有无多面化、有无发展变化、有无生活实感等特征,把小说人物分为“圆形人物”和“扁平人物”。在他看来,即使伟大如狄更斯,由于他的小说中人物性格单一、固定不变,给我们的乐趣只在于它的一再重复,只能归于“扁平人物”。
梁君璧的形象塑造或许和奥斯汀笔下的圆形人物很相似,虽然只是小人物,却是高度有机的。梁君璧是具弹性的,哪怕是情节对自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她也能胜任。从性格深层看,她与奥斯汀《理智与情感》中的埃莉诺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天然契合,在她们的内心世界,各种性格元素有机的联结、转化、交融。
奥斯汀笔下的埃莉诺最终有了喜剧式的爱情结局,这或许与梁君璧的结局不尽相同,但她也经历了来自亲人、恋人、外人的层层打击,如妹妹的偏执和不幸被弃,恋人爱德华晦暗不明的去处,露西对她的算计等悲剧的过程。在爱与憎中,梁君璧一如埃莉诺,呈现出的是一个“矛盾动荡的内心世界”。
幼年便遭受了家破人亡的痛苦。父亲猝死,母弱妹幼,15岁的梁君璧冷静的料理父亲的丧事;当遭人落井下石、追讨赔偿,她毅然以家作抵,何等气魄;三年后,她又以非凡的胆识选韩子奇为夫,重振家业;在丈夫与妹妹冰玉远走英伦时,她独撑家业,任劳任怨,抚养儿子,忍受着生活的艰辛和精神的煎熬。
她沉着冷静、机智勇敢,持家有道,性格中强悍不屈、杀伐决断的一面初露峥嵘。在韩子奇远赴英伦的时候,她冤枉、逼走对奇珍斋忠心耿耿的老侯,如此蛮不讲理、独断专横,以致后来直接导致了奇珍斋的倾覆。同时作为一个终身没受到过多少教育的传统穆斯林妇女,她性格中的小市民特点也相当突出,嫌贫爱富、目光短浅、自私自利。
梁君璧用她的恨将两代人的三段爱情悲剧连接在了一起,直接造成了他们的痛苦,最后自己也在痛苦中苦苦挣扎。她疼妹妹、爱丈夫、爱儿子,却想要让她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绝然地扼杀了妹妹冰玉、女儿新月、儿子天星的爱情。她很要强一次次的与命运抗争,伤害了身边的亲人之后更深的伤了自己,最后自己也成为了传统习俗的牺牲品。人物性格形象的复杂性所在,也正是其命运的悲剧性所在。
圆形人物的生活宽广无限,变化多端---自然是设定书页中的生活。小说家有时单独利用它们,更经常的则是以其他种类的人物,来成就其实现真实生活的抱负,并使作品中的人类与作品的其他方面和谐共处。
霍达塑造了新月这一人物形象,虽然相比计较梁君璧的形象稍显单薄,但是两个人物形象却是互不能或缺的。在梁君璧看来,新月的降临、成长不断提醒着她命运不公;对新月来说,从出生她便背负了上一代的恩怨,她悲剧式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梁君璧在面对丈夫和妹妹的背叛后,她纠结、气愤。可是她还是沉默地养大了新月,她不能给予更多的母爱,因为这个女儿的存在本身就是莫大的讽刺;她也不能不爱她,十年的养育,穆斯林的宽恕,让梁君璧对新月的爱充满了挣扎和矛盾。她阻挠新月的学业,阻止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甚至客观上加速了新月的病亡。
昔日那个叫璧儿的少女已然变成了保守愚昧而又专制的家长,从中我们看到了人心人性更深层的幽微,体会着人情世故的种种隐曲与复杂。现实大概也是更倾向于像梁君璧之类的圆形人物。
“但凡是人,哪怕久经世故,都渴望恒久不变的东西,对那些未经世故的人而言,恒久不变正是他们对一件艺术作品的主要诉求。”扁平人物正是因此取得了他们的合法性。在我看来,某种程度上扁平人物是作者从现实人物身上抽象出来诉说内心愿望的一种极端形象。而圆形人物则更多的接近真实生活,如北大马振方先生所言:“小说是表现人生的艺术,人物逼似生活中的真人常人,必然产生特有的亲切感真实感和艺术美感。这是圆形人物独到而普遍的审美价值,是任何扁形人物和尖形人物无法替代,也无法比拟的。”
当代小说创作中圆形人物的运用,各路学者研究圆形人物的热衷,无不表现出现代社会人对文学的宽容、对人的宽容、对命运的宽容。是一种看待事物思维的转变,理性与理解越来越成为人们对待人性人心命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