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什么……短笛叔叔您在说什么？”强打起精神微笑，但是嘴角却不听使唤，悟饭慢慢低下了头，让长长的刘海挡住了自己难堪的表情。“您……不要我了吗？”

 

       “你啊……”短笛头痛地抚着自己的额头。悟饭最近越来越粘人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会让他的性格变得软弱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只是你已经比我要强很多了，并不需要我的保护。总离不开自己的师父是会妨碍你继续变强的啊。”

 

       悟饭没有回话。

 

       短笛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便安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快回去吧，你妈妈要着急了。”     

 

       接下来的时间悟饭都很沉默，有些摇摇晃晃地背上好书包后他一脸看似平静地笑着与短笛挥手告别。

 

       但是短笛敏锐的听力却捕捉到了一丝喃喃自语般的叹息。

 

       ——不行的，做不到的啊。如果没有短笛叔叔的话，我——

 

       望着悟饭在夜空中远去的身影，短笛一瞬间感到一阵不安。

 

       ……有点不对劲。难道是在生他的气么？可是他自认为没有做错，悟饭这么粘自己只是因为父亲的离去而寻求安慰而已，但总有一天会克服这一点。而自己不可以成为他成长的阻碍。

 

       短笛这样告诫着自己，努力无视心中那丝微弱的反对声音。

 

       但是第二天，短笛发现自己的不祥预感被毫不留情地证实了。

 

       感受到了悟饭的气，平稳但是正在点滴减少。四周还有五六个微弱的气包围着他。

 

       怎么回事？！短笛隐约觉得不对劲，双目紧闭集中精神，搜寻着那缕气息——

 

       看到了！一向穿戴整齐的悟饭正衣衫凌乱地倒在地上，被另外几个学生围起来拳打脚踢！

 

       悟饭！！！短笛焦急地咬紧了牙齿，豆大的汗珠划过眉际。

 

       悟饭为什么不反抗，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被人暗算了使不出力气？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是最强的战士了啊——

 

       不对。

 

       悟饭他……不是战士。

 

       悟饭……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而已。

 

       ——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明以前都会来的——

 

       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悟饭的话，还有那张委屈的笑脸。

 

       悟饭……短笛痛苦地抱住了头。他做了些什么啊，就算悟饭过分地依赖自己又怎样，爱撒娇毕竟也是小孩子的天性。从小就被迫走上战场，不得不拔苗助长一样强迫自己成熟起来。而他们这些为了地球为了和平而不断逼迫他的大人们的所作所为是多麽的残忍！

 

       而现在，他还在看着悟饭受苦却袖手旁观。这和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变强了又怎样，悟饭的心在流着血啊！

 

       悟饭，抱歉，等着我——！！！

 

       端着茶具来找短笛一起喝茶的丹迪和波波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影一闪，随即短笛的气息就消失不见了。

 

       另一方面，此时的悟饭正躺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望着一丝一缕染上血红的天空发愣。

 

       “嘿，你这小子，别以为你学习好了就可以目中无人——！”

 

       胸口被踹了一脚，感觉稍稍有点气闷。悟饭有些无趣地挑起了眉：这家伙是不是中午没吃饭，这种软绵绵的力道就连按摩都算不上。他几乎都想要笑出来了。

 

       被这群人叫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注意了，一群学习不如他只知道嫉妒不懂得用功的可怜虫，叫来的打手也都是一群战斗力不到5的废柴。无聊到极点的举动，比妈妈在追的八点档电视剧还无聊。

 

       话说回来，明知只会浪费时间还跟着他们过来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心底竟然暗暗盘算着利用这群蠢货的话，说不定短笛叔叔会看不下去而来救自己。

 

       都是短笛叔叔的错。他竟然无视自己的心情，说什么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明明他只是想要和短笛叔叔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而已，难道就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是种奢求么？

 

       多么不公平啊，自己的父亲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随便死掉，然后把自己和妈妈抛在脑后去特训或者冒险或者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他可以随时回来，悟饭是知道的——然而他没有。

 

       果然，自己和妈妈在爸爸的心中完全不重要。比起和家人一起安稳地生活他似乎更乐意和贝吉塔打得昏天黑地星球炸了几颗都浑然不知。

 

       有点羡慕起这样随性而为的父亲了。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向天然粗线条，所以大家也就宽容地原谅了他的各种作为。自己却无法像这样任性妄为，个性认真的乖孩子孙悟饭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一直生活在大家指定给他的格子里真累啊。

 

       但是只有这件事情他不会妥协，只有这个不行……既然是神龙都无法实现的愿望，那么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将它达成。

 

       用只属于自己的做法，无论对错。  

 

       不过要是让短笛叔叔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八成会被他大骂一顿吧……

       想到短笛那张气到不知该说什么的脸，悟饭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定会气坏了的，但只要自己稍稍对他撒一下娇就会被无可奈何的原谅了。他的短笛叔叔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只是嘴硬而已……

 

       “笑什么笑！瞧不起人么你！”那学生涨红了脸，又一脚踹了下来。

 

       悟饭象征性地呻吟了一声，可惜他不能让自己吐血出来，不然应该会更逼真吧。

 

       身体四处传来殴打与撞击的声音，体内的脏器被挤来挤去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幸亏没吃太多午饭，不然的话就要给负责清洁地面的大爷添麻烦了。

 

       有多久了呢？十五分钟？半个小时？悟饭望着天空，那昏黄中透着嫣红的颜色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和短笛一起特训过的山崖，只可惜美丽的景色并没有准确报时的功能。

 

       好疼，一下子觉得胸口好疼。那是与外伤无关的，仿佛来自内心深处的疼痛。

 

       没有来呢，短笛叔叔。察觉不到他的气么？还是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出手？

 

       也对啊，他现在的战斗力别说保护自己，就连毁掉几个城市都只是举手之劳。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陷入危机呢？

 

       或者是，为了不妨碍他变强所以不能过于保护自己的弟子之类的缘由？

 

       无论何时都在为了自己的弟子着想，真的是个好老师呢，短笛叔叔……

 

       自导自演这场闹剧的他简直就是个可笑的丑角啊。

 

       好想哭，好想笑，好想大喊。好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大声质问。郁结在胸口的激烈感情翻腾着，比起愤怒更像是一种极度的饥饿感。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愚蠢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不……悟饭嘲讽地挑起嘴角笑得凄凉。愚蠢的是自己啊……

 

       够了，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收场吧。悟饭皱起眉头，冰冷的眼神一一扫过面前的几张脸。

 

       啊，心情糟透了。

 

       那么，就用你们来排遣一下我的忧愁吧。

 

       指关节咔咔作响。悟饭暗自提醒自己要记着克制力量，骨折就好了，毕竟校园里面出现大量肢体碎片的话绝对会轰动电视媒体的。

 

       悟饭斜撑着身体从地上缓缓坐起来，望着眼前的一众人等露出一个标准的优等生纯良笑容。

 

       “那个，对不起。”

 

       几个不良少年面面相觑。他脑子坏了么？明明是他在被打，向我们道什么歉？

 

       下一秒，和煦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凛冽的杀气溢满了整条走廊。

 

       “好了，我道过歉了。”这样说着的悟饭，露出了冰冷到极点的眼神。

 

       还没从迅速扭转的局面中回过神来的不良少年们一脸的呆滞，只来得及看到悟饭挑着嘴角笑得妖异，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你们在干什么？！！！”

 

       高大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神祗。悟饭不敢置信地慢慢抬起脸来，手指不由得松开，喃喃道：“短笛……叔叔？”

 

       男孩清晨出门时所穿的那件干净的白色衬衫早已凌乱破损的不成样子，白皙纤瘦的肩膀透过衣物撕裂的纤维裂缝暴露在傍晚微凉空气中，带着并不严重却触目惊心的血痕，宛如是一位遭到了迫害的无辜天使。

 

       “悟饭！你没事吧？！”短笛颤抖着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悟饭，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体内存在着一个名为“心”的部位，此刻正疯狂地疼痛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回过头恶狠狠地瞪向那些呆愣一排的不良少年，杀气四溢：“还不快滚！不想要命了么？！！”

 

       闲杂人等慌慌张张地逃跑了。悟饭很虚弱般地靠在短笛怀里，缓缓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来。

 

       “太好了，短笛叔叔……来救我了呢。”

 

       短笛并不知道真正得救的其实是刚才落跑的那几个家伙，他只见悟饭浑身的破损倒在自己怀里，自责得几乎想死：“抱歉，悟饭！原谅我，我来得太迟了——”

 

       “嗯？不，一点都不晚。”悟饭摇摇头，把脸贴近短笛胸前的肌肤深深吸了口气。“……短笛叔叔。”

 

       “什么，悟饭？”关切的视线令人满意地注视着自己。

 

       悟饭着魔一般地凝视着短笛的看似冷峻实则温柔的面容，指尖爬上他胸前的衣料，勾起了一个带着点恍惚的幸福笑容。

 

       “我，只要短笛叔叔就够了。所以……请不要离开我。”

 

       随后，他如愿以偿地被短笛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静静拥抱着互相治愈了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逐渐趋于平稳。短笛扶起一直无力地靠在自己胸前的悟饭，想到悟饭之所以这么惨的原因，不禁脸色黯然。

 

       “对不起，悟饭，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

 

       “咦？”原本舒舒服服地窝在短笛怀里的悟饭疑惑地抬起脸来，“我没有啊，我身体一向很好的！”

 

       “那……为什么不还手？”

 

       悟饭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睑，没有马上回答。

 

       还手的话，短笛叔叔就可以安心地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吧？

 

       那种事情，绝对不允许……

 

       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后，悟饭缓缓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一旦我出手，就会出人命了。而我讨厌看到流血……”

 

       原来是这样。短笛深深地皱起了眉骨。是啊，悟饭他天生讨厌战斗，所以才……他是那么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和平年代出手伤人，就算是为了自我保护。

 

       “那为什么不逃跑？”

 

       悟饭皱起眉头，一脸的倔强：“我是短笛叔叔的弟子，不可以做让师父丢脸的事情！”

 

       短笛愣了一秒，随即青筋暴起地拽起他的领子怒吼道：“笨蛋！什么是丢脸？！打不过就先撤退，然后让自己变强后再来报仇！一直强撑着被打得半死或者被对方杀死才是丢脸！对战士来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你听见了么？！！”

 

       悟饭沉默了一会儿，才委屈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短笛叔叔，下次我会乖乖逃跑的。”

 

       “谁叫你逃跑了？！”短笛依旧没消气，尖尖的牙齿露在外面一脸凶相。“我是叫你以活下去为第一准则！”

 

       悟饭被拽着领子吼了半天，竟然露出了好像有点高兴的表情：“短笛叔叔不希望我死掉？”

 

       “这是什么废话！？”短笛气的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可能希望你死掉？！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不然的话还要再去满世界的找龙珠那样麻烦死了所以你不许有事！你听见没有？！！”

 

       悟饭听他这么说已经高兴到眉开眼笑了：“知道了，短笛叔叔，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见悟饭乖乖点了头短笛才稍微消了气，脸色缓和道：“那就好……总之我送你回家吧，今天你也累坏了吧。”

 

       远处的云彩已经是浅浅的紫色了，隐隐的还能看到点点星光。这些天悟饭总是晚归，这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要跟他说说以后要早些回家。

 

       这样思考着的短笛似乎完全忘记了最难缠的人造人塞鲁刚刚被自己的弟子给轰成了宇宙尘埃。

 

       悟饭发现短笛在看他，便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黑亮柔软的短发在傍晚的微风中俏皮地微微拂动，有点像是搞笑版的洗发水广告。

 

       短笛的心情也因此而轻松了不少，但这次的事件提醒了他和平这种东西就像是天边的晚霞一样虚无缥缈，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再次卷入争端……也许是那美克星人爱好和平的遗传基因，但更多的是出于他个人对悟饭安全的担忧。阴云般的危机意识再度袭上心头，短笛皱起了眉，叫住了刚翻过墙心情不错的悟饭。

 

       “悟饭。”短笛脸色凝重地抱起手肘，缓缓道：“以后我们来做一些针对控制力量的训练吧。”

 

       “哎？好啊！我全~部听短笛叔叔的哦！”悟饭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开心地一边拉住短笛的手臂撒娇般地摇晃着。“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就从明天开始吧。”短笛撑起下巴思索道，“虽说目前没有什么强敌，但那些杂鱼你也不必太过迁就他们。你心地善良不愿杀生，那就来做一下控制力的训练吧。这样就不会再出现今天的情况了。”末了，他总结道。“明天开始，每周三次。在你熟练掌握之前，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在我掌握之前……么？

 

       悟饭的笑容变得有些五味陈杂。

 

       末了，悟饭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再次露出了短笛熟悉的开朗笑脸：“好，我……会努力的！”

 

       “那就从明天开始吧，我会送你去上学，然后有空就去特训吧。”

 

       “真……真的？！”悟饭一下子高兴的跳了起来，“您要送我上学？”

 

       短笛看着悟饭，有点摸不着头脑：“当然了，这不是明摆着么？你以为我会再放任你躺在那里让人打个半死么？！当然你要是皮痒了的话我倒是乐意效劳……”有些好笑地歪了歪嘴角，一边还真的把指节掰的咔吧响。

 

       悟饭那边却露出了竟然有点期待甚至是兴奋的眼神来：“短，短笛叔叔的话，对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结果短笛倒有些无言以对，悻悻地一甩手，生硬道：“谁有那个闲功夫啊！总……总之明天开始特训，不要掉以轻心，危险是无刻不在的！知道了吗？”

 

       “嗯！”悟饭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玩笑神情，严肃道：“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第二天，听说了孙悟饭被袭击的事，班里的人一下子炸了锅，纷纷送来了半真半假的关心。悟饭嘿嘿地傻笑着，一一满足着大家的好奇心。

 

       “悟饭，太好了，你没受伤呢！”

 

       “嘿嘿嘿……”悟饭傻笑着挠挠头，“因为……有妖精先生一直帮助着我啊~”

 

       只属于他的，妖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