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八      划      鱼

田里的稻谷收割后，经过三犁三耙，糊好田畻子，让夏秋之雨水灌满，这就是关冬水田。待到来年二三月，田里的小鱼已长到二三指大了。这个季节，便有人拿着划竿鸡罩到田里来划鱼。划竿，一根丈来长的小竹竿，末端5寸长处，弯成一个120度的弯。整根划竿有点像个7的形状，横的部分是划钩，竖的部分是划柄，只是柄还要长些。鸡罩是用细竹条编成的，上小下大，上面小圆孔可伸手进去摸鱼，下面的圆形直径约一米。整个形状像鼓满风的裙。竹条之间的距离很小，两指大的鱼都钻不出去。

划鱼人左手拿鸡罩，右手持划竿，在水田里边走边划出一个个大大的弧形水纹。受到惊吓的鱼儿便飞奔乱窜，搅起一溜浑水。划鱼人便将鸡罩扣向浑水尽头，然后稍稍用力向下按一下，让鸡罩下端插进泥里，以防鱼儿从稀泥中钻出去。这时，划鱼人才不慌不忙地将划竿交到左手，右手伸进鸡罩里，一阵乱摸，终于摸出一条小鱼来，放进拴在腰间的笆篓里。有时摸了一阵，没有摸出鱼儿来。可能鱼儿早就溜了，也可能判断有误，罩错了地方。

我家那塊幺田，水深田大，鱼儿大且肥，划鱼人最爱光顾这塊田。每当有划鱼人来，我便站在田畻上观看。从他下田开始，直到他上田离去。有时，我还要呆呆地站上好一阵，直到白鹤从我家屋后的竹林里飞来歇在田畻上的柏树枒上时，我才悻悻然回到家里。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我哭腔哭调地说：“妈！那个人划了我们好多条鱼去！”隔了好一阵，母亲才转过头来微笑着说：“让他划去吧，又不是好远的人。”她见我还不高兴，便又和颜悦色地说：“鱼又不是我们养的，是自己长出来的，他喜欢划去就划去吧，又弄不坏我们的田。”

我始终不高兴，直到而今。

龍鄉夢叟壬寅清明日於龍鄉绿盛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