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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赏月，大观园里有两处最是相宜。一是凸碧堂，一是凹晶馆。

第七十六回，史湘云有一番议论，相当精彩。她说：“……当日盖这园子，就有学问。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凹晶。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最少。如今直用作轩馆之名，更觉新鲜，不落窠臼。可知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设此两处。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这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便说俗了，不大见用。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古砚微凹聚墨多’，还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

在史大小姐的这番妙论里，提到“凹”“凸”两个古象形字的俗读音。那么，它们的正音是怎么念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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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康熙字典》也注了两个音：“《唐韵》陀骨切，《集韵》陁没切，并‘豚’入声，出貌。又，《唐韵》《集韵》《韵会》并徒结切，音迭，高也。”

“高也”与“出貌”是一个意思。“陀骨切”与“陁（tuó唐何切）没切”相同。所谓“并‘豚’入声”，是说两个反切，都念“豚”字的入声音。这恐怕有错。豚，徒浑切，改读入声，也不是“陀骨切”或“陁没切”。

我们再查查《广韵》。

凸，《广韵·没韵》是陀骨切，与“突（从穴中出）”同切。《广韵·屑韵》是徒结切，与“迭”同切。http://s4/mw690/002Bez0qzy76Ee39GAra3&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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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浦东，凹只读“於交切”，与普通话āo相近。凸却既读“陀骨切”，又读“徒结切”。

“老兄吃得滚壮，外加肚皮凸起”，这话里的“凸”，可以念“突”，也可以念“迭”。

没有史大小姐所说的“凹念洼”与“凸念拱”两个俗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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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现代汉语词典》，有凹念wā同“洼”的，说是方言，用于地名，如河南的茹凹，云南的万家凹，陕西的碾子凹。

听人说，西安那个写《废都》的贾平凹，其名字里的“凹”，当地也念wā。

《现代汉语词典》喜欢读白字，让人嫌恶。但这个注很好，它印证湘云“凹俗念作洼”的话是对的。

只是一时还查不出“凸俗念作拱”的例子。但我相信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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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本、蒙府本、俄藏本、梦稿本、程甲本、程乙本，都作“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唯南图本作“这两个字俗念‘洼’‘迭’二音”。

这回真理不在少数人手里了。南图本错。

为什么南图本是错的呢？

因为凸念“迭”音，是它的正音，而非俗读！

2016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