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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二回，贾雨村在村肆中偶遇冷子兴，于是两个人“说着别人家的闲话”下酒。

子兴批评贾宝玉，说他“将来色鬼无疑了”。接着的一句，冯其庸等校本是“雨村罕然厉色忙止道……”。

“罕然”二字费解。

查词典，无此词条。查字典，念hǎn的四义（稀少，捕鸟用的长柄小网，旌旗，姓），念hàn的一个（地名“枹罕”）。

冯其庸等校本的底本是庚辰本。查庚辰本，果然是“罕然”。不独庚辰本作“罕然”，己卯本、甲戌本、梦稿本和程甲本、程乙本都作“罕然”。

但是，俄藏本作“突然”。作“突然”，便可解。盖庚辰本等因“突”形似“罕”而抄误。

南图本和蒙府本作“骇然”。也可解，但不及“突然”的熨贴。

2

还是在这第二回里，贾雨村对冷子兴说起自己在甄府处馆的旧事，说甄宝玉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但放了学，进去见了女孩儿们，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又变了一个人了，“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无奈竟不能改”。

贾雨村对冷子兴称甄宝玉的父亲为“他令尊”，很不通。

“令尊”一词，只用于向别人称其父。甲乙相遇，甲问乙：“令尊可好？”“令尊”，犹今语“您父亲”也。

冯其庸等校本依从庚辰本作“他令尊”。己卯本、甲戌本、梦稿本、俄藏本、程甲本、程乙本也都作“他令尊”。都不通。

唯南图本与蒙府本作“他尊人”，是。

“尊人”是对父母的尊称，也可以单指父，也可以单指母。“他尊人”，犹言“他甄宝玉的老大人”。

3

甄宝玉被父亲笞楚，每打得吃疼不过时，便口叫“姐姐”“妹妹”。他自己解释说：“急疼之时，只叫‘姐姐’‘妹妹’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

甄宝玉这句话，“只”字费解。冯其庸等校本所据的底本庚辰本作“只”，己卯本、甲戌本、梦稿本、南图本、蒙府本和程甲本、程乙本皆作“只”。

唯俄藏本作“想”。作“想”是也。

“急疼之时，想‘叫姐姐妹妹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这才文通意顺。

4

我现在买到的书，冯其庸们都有。为什么他们二十个人都校不出来呢？

咄咄怪事！

2016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