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着山药的薄皮,我想起了母亲在时的除夕。除夕是团圆的日子,一家人聚拢在父母身边,如倦鸟归巢。吃罢年夜饭,守着火炉看春晚,嗑着瓜子谈笑小品,嘻嘻哈哈。临近午夜,守岁的人有些困意,母亲盛出一碗碗甜品糖水,里面有山药、大枣,热气腾腾的甜汤适合啜饮,山药软糯,外皮上的须子让口腔麻麻的。为了与红薯区分,我们叫它麻山药。母亲说:“踩着高跷上高山,新的一年越来越好!”我问:“高跷呢?”母亲夹出一根长山药,说:“这不是吗?”为了讨个彩头,母亲煞费苦心。年夜饭吃的饺子,我咬出了硬币,预示着发财,这不,十二点准时磕头拜年后,就发压岁钱了,还是很准的。
后来,我坐高铁经过郑州转车,在车站买了很多山药食品,有膏状有节状,独立小包装,岳父岳母很爱吃。
母亲2004年夏天离我们而去了,守岁时的“踩着高跷上高山”,我们再也没吃过。很多人都说喜欢母亲做的饭,每一个人的胃都是母亲驯化的,不管走多远,总惦记着那一口吃食。那是家的味道儿,思念的甜蜜,惦记的悠长。
可这当中,有多少是因为懒?把劳累留给母亲,把安闲留给自己。有多少是因为笨?不会变着花样整出一桌八菜一汤。有多少是因为撒娇?自己说出个菜名,父母就得紧忙活。
一代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剥净山药皮,我想做个拔丝山药,起锅烧油,油温低时放入红糖片,本来想用冰糖的,手边没有,只好用红糖代替。勺子顺时针搅,慢慢糖开始融化、冒泡儿,由黄至深红。放入山药,用勺子切成节,上下翻炒,使均匀上色。待热气上涌,盛出,尝了一块儿,虽不拔丝,但味道儿不错。
锅勺上沾了糖油不好清洗,也不能浪费。莲藕打皮切片,入锅添水慢煮,油糖进入每一个圆孔,藕呈红色,又是一道甜菜。
广东人备年货,喜欢买坚果和糖莲藕,糖莲藕我从来没买过,因为从小没吃过。
人总是惦记着小时候的吃食,那时候年味很浓,贴对联,放鞭炮,拜年,从腊八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每一天都有讲究。中国人的老礼儿多,不知道随着一代代老人故去,这些说头喻义还能传承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