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经武

最近入了秋，天气也变得凉快了，一到晚上小区里就是蟋蟀的大合唱，好多小朋友打着手电筒去捉蟋蟀。

男孩子天生喜欢昆虫，我 5 岁的儿子崽崽（湖南人都这样叫自家孩子）也不例外，一看到别的小朋友捉蟋蟀，他也要一起去，为此我们专门给他买了一个手电筒。一到晚上，一群小朋友特别兴奋地大喊大叫，大家都沉浸在捉蟋蟀的乐趣里。

我很愿意带他干这个事，自己小的时候不比现在，没有那么多玩具，也是一群孩子钻到野地里，逮蚂蚱、螳螂、蟋蟀玩。现代都市中，有机会带孩子体会一把捉昆虫的乐趣是很不容易的。

捉蟋蟀是一件既需要敏捷又需要耐心的事，首先要根据蟋蟀的叫声确定声源，然后站着仔细听它的叫声，再蹲着听一下，进一步确定位置，接着用手电筒检查声源，发现蟋蟀后别惊动它，微微调整身体姿势，然后一扑！扑准了就能逮住，但得注意别把蟋蟀压死或压伤。

崽崽捉蟋蟀就没这么讲究了，他蹲在草地上，左手拿着手电筒，一有目标，右手五根手指攒成的罩子就罩上去，逮不着就接着找，逮住了就兴奋地跟我喊：“爸爸，逮着啦！逮着啦！快帮我装起来。”

我们把捉到的蟋蟀装到矿泉水瓶里，逮了3、4只的样子，看着崽崽欢天喜地的表情，我也觉得很开心，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

有一只个头不小的蟋蟀，估计是这个地盘的“王”，很难捉。我拿着手电筒照着，崽崽去扑，扑了4、5次都没逮到。后来他急了，直接一脚踩过去，这次他倒是对的很准，蟋蟀直接被踩扁了，崽崽大声说：“哈哈，这样你跑不了了吧！”

我感到很吃惊：“你为什么要踩死它呢？你如果喜欢它，可以捉回家作伴呀！”

虽然我这样说，但小时候的我跟崽崽一模一样，有时还会把蚂蚱的一根腿揪下来，看它一条腿蹦来蹦去，感觉很好玩儿。

回到家后，看着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5只蟋蟀挤在透明的塑料瓶里，瓶口已经被卫生纸塞住了，它们只能一次次爬上去，然后徒劳地跌落下来。我觉得这些蟋蟀很可怜，崽崽却感到很兴奋，忙着给蟋蟀喂生菜叶，好像把它们当成小宠物来养。

儿子踩死蟋蟀时哈哈大笑的样子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我不由地想起曾经那个“残忍”的自己，当时的我只是觉得好玩，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我对儿子说：“崽崽，把蟋蟀放了吧。”

“爸爸，干什么要放了呀？”

儿子完全沉浸在养蟋蟀的喜悦里，丝毫不觉得这是一种残忍的行为。那么，“残忍”是什么呢？在我看来，残忍就是一种对于其它生命的敬畏和尊重的缺失。

儿子和小时候的我一样，不能理解喜欢和爱的区别。“当你喜欢一朵花的时候，你会把它摘下来，当你爱一朵花的时候，你就会为它浇水。”

我说：“崽崽，你看它们这样被关着多可怜。”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突然《沼泽雉鸡》这本书就窜进我的脑海中。我喜欢亲子共读，睡前一般都会陪儿子读两本绘本，最近入手了一套《给儿童的诸子百家寓言以及典籍里的童趣故事》，在这 8 本小书里，《沼泽雉鸡》算是他第二喜欢的，已经读了四五遍了。

“崽崽，还记得《沼泽雉鸡》的故事吗？雉鸡也被捉起来了对不对？”

“爸爸，我记得，雉鸡被捉起来，连漂亮的羽毛都掉光了呢。”

“你看，雉鸡被人类捉起来后变得无精打采，连羽毛都掉光了。那么蟋蟀被我们捉起来，是不是也拼命想跳出去呢？雉鸡的生命原理是在沼泽里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蟋蟀呢，就是要在草丛里自由自在的蹦跶呀。”

儿子很认真的在听。

“崽崽知道吗，每一只小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命原理’。你知道鱼的生命原理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在水里面游！”

“小鸟的生命原理呢？”

“是在天空自由地飞！”

“大树的生命原理呢？”

“是在土里面！爸爸，明天晚上……明天早上我们就把蟋蟀放回草丛吧。让它们陪我一个晚上，我喂它们吃生菜叶，好吗？” 

“好的，那我们告诉蟋蟀，别担心，今晚在我们家做客，我们请你们吃生菜叶。明天你们就能回到自由自在的草丛里啦！”

生命都是一样平等的，蟋蟀看起来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我们人呢？人当然也有人的困境。蟋蟀或许会被限制在塑料瓶里，但其实人类也活在文明的枷锁中。

神奇的是，借助于《沼泽雉鸡》这本绘本，两千多年前韩非子的文言古语竟然走入了我和儿子的生活，帮助我讲出了想对孩子说的那些话。

这种体验是很独特的，或许很多年以后，我和孩子还会想起有这样一本书，有这样一个故事，我想这就是绘本自身的价值和意义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