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翼飞龙》:飞离天翼国的空中囚牢 连载2 @接力出版社

标签:
火翼飞龙喆妈公益阅读接力出版社连载 |
分类: 新书书讯 |
火翼飞龙(1):飞离天翼国的空中囚牢
【美】图伊·萨瑟兰
接力出版社
第一章 预言幼龙
克雷不认为自己能担当得起那个“重大的英雄使命”。
哦,他很想那样——成为龙族世界的拯救者,英勇而光荣。他想完成那些寄望于他的伟大壮举,想放眼世界,找到它残缺的所在,然后加以修补。
然而他并非一个天生的英雄。他根本不具备任何非同凡响的天分。相比学习,他更喜欢睡觉;在捕猎练习中,他总是找不到洞穴里的小鸡,因为他留意的总是他的朋友们,而不是那些羽毛。
他的格斗技能还算不错。然而,光是“不错”可阻止不了战争的发生,拯救不了各个龙族部落。他必须出类拔萃。他是小龙当中的老大,顺理成章地应该成为他们当中最强壮、最威风的一个。守护龙希望他具有恐怖的威慑力。
然而,克雷自认为,他的威慑力和一棵菜花差不多。
“进击!”对手大喝一声,将他甩到岩洞的另一头。克雷撞到石壁上,极力展开泥褐色的翅膀,想稳住身体,却又歪歪斜斜地往上冲。“来啊!”红龙龇牙咆哮,“不要后退。你必须冷血无情。找到你体内的杀气,把它释放出来。”
“我在找!”克雷说,“要不要先停一下,说说这个杀气的事──”
红龙再次冲上前来。“向左虚晃!向右滚!喷火!”克雷努力按照指令去做,试图钻到她的翅膀底下,从下方出手。可是,不用说,他又滚错了方向,被她一爪踩到地上,痛得大叫起来。
“左边在哪里,蠢货?”红隼在他耳边吼叫,“泥翼龙都像你这么笨吗?还是说你是个聋子?”
唉,再被你这么吼下去,我很快就聋了,克雷心想。天翼龙松开爪子,他挣扎着从下面钻了出来。
“我又不认识别的泥翼龙,”他舔着酸痛的趾爪辩解道,“这是明摆着的事。要不,咱们试着不要大吼大叫,看看会不会──”说到这里,他猛地顿住,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咝咝”声,这是红隼准备喷火时发出的声音。
他急忙伸出翅膀,往脑袋上一蒙,把长长的脖子也盖了起来,然后缩成一团,滚到岩洞一角,钻进了伸出地面的一片石笋林之中。火焰在他周围的岩石上迸开,烧焦了他的尾巴尖儿。
“胆小鬼!”红隼暴吼一声,将一根石笋击得粉碎。石笋化成千万片尖利的黑色碎石,向四下里散去。克雷赶紧护住双眼,却感觉自己的尾巴被她一脚踩住了。
“哎哟!”他大叫一声,“你说过踩尾巴是犯规的!”他抱紧身边的一根石笋,一溜烟爬到接近洞顶的最高处,居高临下,怒气冲冲地看着身躯庞大的红色天翼龙。
“我是你的老师,”红隼龇牙吼道,“我干什么都不犯规。赶紧下来,像天翼龙一样战斗。”
可我明明不是天翼龙,克雷不服地想道,我是泥翼龙!我不喜欢喷火烧东西,也不喜欢盘旋下冲咬另一条龙的脖子。他以前咬过红隼硬得像宝石一般的鳞甲,现在牙还疼呢。
“我不能找个同伴对打吗?”他问,“这样我的表现会好一点。”另外几头小龙的体形跟他一样大(差不多吧),还不会犯规(嗯,大部分时候是这样)。他其实很喜欢跟他们打斗,只不过如果有红隼在一旁观战,他就赢不了了。她太让他紧张了。
“啊,是吗?你希望找谁当对手,发育不良的沙翼龙,还是懒猫一样的雨翼龙?”红隼说,“我相信你到了战场上也可以这样挑三拣四。”她的尾巴像火炭一般,暗暗地亮着红光,不停地前后甩动。
“葛萝瑞不懒,”克雷忠诚地为朋友辩解道,“她只是天生不适合格斗而已。韦伯说,在雨林里,用不着什么格斗,因为雨林可以为他们提供充足的食物。他说,他们一直没有参与战争,是因为敌对的女王们谁都没想拉拢雨翼族,他还说──”
“少啰唆,赶紧下来!”红隼猛地大喝一声,展开双翅,人立而起,身体顿时似乎暴涨了三倍。
随着一声惊叫,克雷窜向旁边的石笋,却没顾得上及时打开翅膀,所以只是狠狠地撞了上去。他身体下坠,爪子划在石笋上,闪出一溜儿火花。红隼把头伸进石笋林中,一口咬住他的尾巴。他痛得叫喊起来,被重新拖回到空地上。
她用爪子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凑近他耳边嘶声说道:“你出生时,我看到的那头小恶兽去哪儿了?那才是能让预言成真的龙,才是我们需要的龙。”
“浑蛋。”克雷扯着她的爪子,大声抗议。她爪掌上烧伤后留下的古怪伤疤刮擦着他的鳞甲。
在红隼教导下的格斗训练经常就是这样收场的──他陷入昏迷,在那之后还要浑身疼痛或者一瘸一拐好几天。还击啊,他心想,跟她拼命!拿出点行动来!可是,尽管小龙中数他年长,他的体形也还有一年才能真正长成,而红隼又比他强大太多。
他也想激起一些斗志,让自己狂暴起来,不过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很快就结束了,然后就可以去吃晚饭啦。
这并不是个很有英雄气概的念头。
突然,红隼长吼一声,松开了他。克雷砰的一声落到地上,一团火焰从头顶掠过。
红龙转过身去。在她的身后,喘着粗气的小海翼龙海澜一副挑战的姿态,雪亮的尖牙里叼着一片金红色的龙鳞。她用力啐掉嘴里的鳞片,朝老师怒目而视。
“别再为难克雷,”海澜狠狠地说道,“不然我还会咬你。”在火把的照耀下,她深蓝色的鳞甲像钴玻璃一样闪闪发亮,长颈上的龙鳃起伏波动,她一生气就会这样。
红隼蹲踞在地,将尾巴扫到身前,检视上面的咬痕,然后朝海澜恶狠狠地龇了龇牙。“真是个好朋友!当你还是一枚蛋的时候,他可是想杀了你们呢,你倒还护着他。”
“幸好有你们这些大龙来搭救我们,”海澜说,“我们对此感激万分,因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听你们不停地提起这件事。”她走上前来,站在克雷和红隼中间。
克雷顿时矮了三分。他讨厌提起这件事,也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没想过要伤害其他小龙。可是,为什么他会攻击他们正在孵化的蛋呢?难道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真的潜伏着一个嗜杀的恶魔?
另外两位守护龙——韦伯和沙丘——说破壳时的他是个十足的恶霸,为了保护另外几枚龙蛋,他们只好把他扔进河里。红隼希望他重拾当时的霸气,将之运用到格斗中去。然而他却很担心,害怕如此一来,连自己都会讨厌自己,别的龙也一样。一想到自己曾对朋友下手,他体内的火焰就仿佛顿时泄得一丝都不剩了。
他从心底不想成为一个狂暴的杀戮机器,就算红隼把这当成好事也一样。
可是,如果想让预言成真,也许必须如此。
“行了,”红隼不屑地说,“今天就这样吧。我会在你的卷册上再记一次不及格,泥翼龙。”她冷冷地哼了哼,喷出一小团火焰,然后转过身,走出了洞穴。
她的红尾巴刚从视线里消失,克雷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浑身上下的每一片鳞甲仿佛都因烧灼而刺痛。“等到你明天训练的时候,红隼的态度会很粗暴。”
“啊,天哪!”小海翼龙夸张地吸了一口冷气,“我还从没见过红隼粗暴起来是什么样子呢!那太意外了!太反常了!”
“哎哟!”克雷呻吟着说,“别逗我笑,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你的肋骨好好的,”海澜用鼻子在他身上捅了捅,说道,“龙骨有钻石那么坚硬呢。你没事,快起来跳到河里去吧。”
“不要!”克雷一头钻进自己的翅膀底下,“太冷了!”
“跳到河里去”是海澜的万灵药。无聊了?骨头疼?鳞片发干?被战争史弄得头昏脑涨?“跳到河里去!”不管小龙们有谁抱怨什么,她都这么嚷嚷。其实只有她才能在水下呼吸,大部分龙族都讨厌打湿身体,可她才不管呢。
克雷并不介意下水,但是他怕冷。那条地下河穿过他们隐居的洞穴,什么时候都冷得刺骨。
“下去吧,”海澜催促着,抓住他的尾巴将他往河边拉,“你会舒服一些的。”
“不会的!”克雷拼命抵抗,两爪在光滑的石地上乱抓一气,“我只会觉得更冷!停下!走开!啊!”他的抗议被一串气泡淹没。海澜把他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他从水里冒出头来,看到她游在自己身边,正把头探进水里,往鳞甲上撩水,就像一条漂亮而又大得过分的鱼。相比之下,克雷觉得自己就是一团褐色的、笨手笨脚的土疙瘩。
他水花四溅地游到浅水处,趴在淹没于河面之下的一块长条形岩石上,将脑袋搁在岸边。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还是承认,海澜是对的:水确实能缓解烧伤的疼痛,而且水流还能冲去充塞在干燥鳞片缝隙里的烧焦的碎石屑。
不过,还是太冷了。克雷的爪子在身下的岩石上挠了挠。为什么这儿就不能有一点儿泥巴呢?
“等我成了海翼族的女王,红隼会后悔的。”海澜说着,在狭窄的河道里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起来。
“我以为只有女王的女儿才能继承她的王位。”克雷说。海澜游得可真快。他真希望自己的趾爪之间也有蹼,或者也长着鳃,再或者有她那样的尾巴也好。她的尾巴强壮有力,好像只需用力一挥,就能把整条河的水全泼出去。
“嗯,也许现在的海翼族女王就是我的母亲,我是一位失踪的公主呢,”她说,“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
小龙们对外部世界的全部认识,都来自和平之爪收藏的书卷。他们最喜欢的一部叫作《失散的公主》,讲的是一位海翼龙小公主溜出家门,而她尊贵的王室家族翻江倒海地四处寻找她。最后,她找到了回家的路。她的父母张开双翅,用盛宴和喜悦欢迎她。
克雷总是跳过故事中间历险的部分不看。他只喜欢最后的结尾──幸福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宴会,宴会听起来很不错。
“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子呢。”他说。
“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还活着呢。”海澜说。
克雷不喜欢去想这个问题。他知道,每天都有龙因为战争而死去──红隼和韦伯会把外界的消息带回来,关于那些血腥的战斗,化为焦土的大地,还有龙族熊熊燃烧的尸骨堆。可是,他必须相信自己的父母还安然无恙。“你觉得他们会想念我们吗?”
“那当然。”海澜用尾巴朝他泼水,“我敢打赌,韦伯偷走我的蛋以后,我的父母肯定都急疯了,就像故事里那样。”
“我的父母为了找我,会把沼泽翻个底朝天。”克雷说。从小时候起,他们就乐于想象父母为了寻找自己,是如何不顾一切。他们在外面寻找他,想念他,盼望他回去,克雷喜欢这种感觉。
海澜翻了个身,躺在水面上,用她那双半透明的绿眼睛望着洞室的顶部。“嗯……‘和平之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幽幽地说道,“谁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半晌,他们谁也没说话,默默地听着汩汩的流水声,还有火把燃烧时轻微的爆响。
“我们不会永远待在地下,”克雷安抚地说道,“我是说,如果和平之爪希望我们结束战争,总有一天会让我们出去。”他挠挠耳朵后面,思忖着说道,“星飞说,只剩两年了。”还有两年的挨打受骂,他只需要再忍两年,“然后我们就能回家,想吃多少头牛就吃多少头。”
“嗯,不过首先要拯救世界,”海澜说,“然后才是回家。”
“没错。”克雷说。至于怎样拯救世界,他们还糊涂着呢。不过,好像大家都认为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克雷从河里爬出来,湿透的翅膀沉甸甸地往下滴水。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墙边,展开翅膀,弓着脖子,在一支火把前取暖,但是鳞甲上只能感受到微不足道的暖意。
“除非……”海澜说。
克雷低头向她看去。“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提前离开。”她说着翻过身来,优雅地一纵身,跃出水面。
“离开?”克雷重复了一句,“怎么离开?就我们自己吗?”
“为什么不呢?”她问,“要是能找到出去的路──为什么还要等两年?我已经准备好拯救世界了,难道你没有吗?”
克雷不敢肯定自己已经准备好去拯救世界了。他一直认为和平之爪会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只有三头守护龙──红隼、韦伯和沙丘──知道小龙的藏身之处。不过,和平之爪的全部成员都在外面等着为预言成真而奋斗。
“光靠我们自己拯救不了世界,”克雷说,“连从哪里开始都不知道呢。”
海澜恼怒地朝他挥了挥翅膀,冷冷的水滴洒了他一身。“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结束战争,”她说,“预言说的就是这个。”
“也许两年之后可以吧。”克雷说,“也许,那时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狂暴的那一面,变成了红隼所希望的冷血战士。”
“也许不用那么久,”她执拗地说,“你先想想我说的,好吗?”
他挪了挪双脚。“好吧,我会想的。”至少那样可以不用再跟她争论什么了。
海澜突然把头一侧。“我听到晚饭的声音了!”低沉的哀叫回荡在通道里,隐隐传入耳中。她快活地捅了捅克雷。“看谁跑得快!”说完,不等他回答,她转身就跑。
格斗室里的火把似乎暗了下来,冷冷的河水还在不停地从克雷的鳞甲下往外流。他收起翅膀,尾巴扫过狼藉一片的残破石笋。
海澜疯了。五头小龙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结束这场战争。他们甚至连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也许海澜很勇敢,她的想法很有英雄气概,可是沙霓、葛萝瑞和星飞呢……克雷一下子想到了所有可能伤害到他们的事情,真希望能把自己的鳞甲、爪子和牙齿给他们作为额外的防护。
况且,没有办法能逃离洞穴。和平之爪已经确保了这一点。
然而,他又忍不住猜想,如果现在就回家,而不是再等两年,会是什么样。他出生在这里,除了这些洞穴,他不了解任何事物。可是,他经常猜想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回到湿地,回到沼泽,回到与他外表相同、性情类似的泥翼族当中……回到他父母的身边,不论他们是谁……
要是他们能行呢?
要是小龙们能用自己的办法逃出洞穴并生存下去,然后拯救世界……又会怎样呢?
第二章 山下秘洞
克雷尾巴一扫,将晚餐吃剩的骨头扫进河里。一根根白色的东西被水流卷着,浮浮沉沉地不见了。
巨大的岩洞主厅足以容纳六头展开双翅的成年龙,里面插着一圈闪烁的火把。高高的洞顶有如穹隆,不时有回声在上方响起,一根根钟乳石在上面倒垂着,像巨大的尖牙。地下河沿一侧的洞壁流过,水声潺潺,有如低语,似乎它也在喃喃地谋划着自己的出逃。
克雷向开在通道侧壁上的两间小小的睡穴看去──里面是空的,心里有点疑惑,不知道在自己收拾晚餐残局的时候,别的小龙都上哪儿去了。
“啊哈!”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克雷吓了一大跳,伸出双翅抱住了脑袋。
“我做错什么事了?”他大叫,“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是因为那头多出来的牛,沙丘说我可以吃的,因为韦伯要很晚才回来。对不起!罚我明晚不能吃东西吧!”
一只小鼻子从他的双翅间伸进来,捅了捅他的后背。“冷静点,傻瓜,”沙霓说,“我不是冲你‘哈’的。”
“啊——”克雷拍拍胸脯,转过身去看着她,也就是体形最小、出生最晚的那头小龙。一截灰白色的蜥蜴尾巴倏地消失在她的嘴里。她朝他嘻嘻一笑。
“那是我捕猎时的暴吼,”她说,“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怕?”
“呃,确实有点让我感到意外,”他说,“又吃蜥蜴?牛有什么不好的?”
“恶心,而且还重。”她说,“你看上去有心事。”
“只是想点事情。”他很庆幸,红隼和沙丘没有夜翼龙的读心术。晚餐的时候,那个出逃的主意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
克雷举起一边的翅膀,沙霓乖乖地钻进来贴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她金色鳞甲散发的热量传到了自己身上。沙霓过于瘦小,颜色也不对──金褐色,而非大部分沙翼龙的土黄色。不过,至少她和本族的其他龙一样,浑身散发着热量。
“沙丘说,我们睡觉以前要学习一个小时,”她说,“他们已经去学习室了。”
沙丘有残疾,向他们传授逃生技能,是头沙翼龙。沙霓也是……就算是吧。这头年龄最小的小龙有点问题,不仅仅在于她的鳞甲过于偏向金色,还在于她的眼睛──原本应该黑得发亮,实际上却是灰绿色的。最糟糕的是,她的尾巴末梢慢慢变细后收成了一个普通的尖端,和大部分龙族一样,但少了一个有毒的尾螯,而这正是沙翼龙最致命的武器。
正如红隼常说的,沙霓没有任何杀伤力——一头没有杀伤力的龙有什么用?不过她的蛋符合预言的内容,所以她是他们的“沙之翼”,不管和平之爪对此高兴还是不高兴。
当然,预言里根本没有提到“雨之翼”。幼龙们全都听说过──而且不止一次──葛萝瑞是天翼龙蛋被打碎后的替代品。红隼和沙丘总说她是个“冒牌货”,经常对她大吼大叫。
在雨翼龙取代了天翼龙之后,谁也不知道预言还能不能实现。从克雷对天翼龙的了解看,他很高兴伙伴里有个葛萝瑞,而不是另一个性情乖戾、时常喷火的红隼和他共居在大山底下。
况且,如果真的有谁会破坏预言的实现,那也应该是他,而不是葛萝瑞。
“走吧。”沙霓说着,用尾巴轻轻拍了他一下。他跟着她,穿过巨大的主厅。
弯弯曲曲的岩石隧道通往四个方向:一个是格斗区,一个是守护者居住的洞穴,一个是学习室,还有一个通往外面的世界。最后这条通道被一块大石头堵死了,没有哪头小龙能搬得动它。
经过巨石的时候,克雷停了一下,用肩膀去顶了顶它。只要大龙们不在周围,他总会试着去推推它。总有一天它会被推动的。也许不会太多,但就算只移开一点点,也会让他知道,他终于离成年又近了一步。他能感觉到自己在长大,因为他总是磕磕碰碰的,他的尾巴和翅膀也总是打翻东西。
今天还是不行,石头纹丝不动,他懊恼地想着,也许是明天吧。
他跟在沙霓身后,走进学习室,巨大的脚掌发出沉重的脚步声,粗壮的趾爪刮擦着岩石地面。尽管他一出生就住在这大山底下,在光秃秃的石地上行走仍然会让他感觉到疼痛。他的爪子经常踢到东西,一天的活动结束之后,爪子总是疼痛不已。
学习室里,海澜正昂首阔步地走来走去,嘴里还凶巴巴地发号施令。沙霓和克雷在入口处坐下,翅膀收在身后。一股清新的空气从洞顶的天窗里送了进来。那天窗离得很远──这是每个洞穴唯一与外界相通的窗口。入夜之后,遥远而幽淡的阳光消失不见,石穴内部越发显得寒冷而空旷。克雷挺直身躯,在靠近气窗的地方嗅了嗅,感觉自己闻到了星星的味道。
一幅庇利亚地图挂在两支火把之间。海澜和星飞最喜欢研究地图,想在上面找到这个藏身之地的位置,因为大龙们对此秘而不宣。星飞很有把握地相信,他们位于云爪山底下的某个地方。天翼龙喜欢住在群山的高处,那么悄悄躲进山底深处的洞穴里是安全的。
“这些历史真让我搞不明白,”沙霓将尾巴摆来摆去,低声对克雷说,“为什么敌对的三方不坐下来,商量一下怎么结束战争?”
“那就太好了,”克雷说,“我们就用不着学历史了。”
沙霓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停!”海澜霸道地叫了一声,朝他们重重一跺脚,“不准聊天!集中精神,我来分配角色。”
“这不是一个正规的学习方法。”星飞指出。在火把之间的阴影里,夜翼龙的黑色鳞甲让他好像隐形了一般。他将卷轴归拢整齐,码成了尖尖的一堆。“也许应该让我来给大家朗读一下。”
“看在月亮的分上,千万不要,”葛萝瑞在他头顶一道突起的石坎上说,“要不过一会儿吧,等我们想睡觉了你再读。”她不高兴地趴在自己的前爪上,精致修长的吻部像绿宝石一样熠熠生辉。斑谰变幻的蓝光一波一波地在她全身的鳞片上流转。在今天晚上,她盘曲的尾巴像一个亮紫色的旋涡。
克雷心想,要不是有葛萝瑞,他们谁都不会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种色彩。他很好奇雨林是什么样儿的,那儿有整整一个龙族部落,所有的龙都是那么奇幻绚丽。
“嘘!”海澜责备地说,“听着,我扮演女王当然最合适,不过还是让沙霓来当吧,因为她正好是沙翼龙。”她冲过去,将沙霓推到洞穴中央。
“哦,她算是吧。”葛萝瑞嘀咕了一句。
“哧!”星飞朝她用力甩了甩尾巴。小龙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为什么沙霓的样子跟一般的沙翼龙不完全相同。克雷猜测那是因为她的蛋过早地从沙地里取了出来。也许沙翼龙的蛋在孵化以前,一直需要沙漠里的沙子和阳光的温暖,不然出世的时候就会因为没烤够火候而长成一副怪模样──只不过,他私下里觉得沙霓的样子看上去挺好的。
海澜在洞穴的石地上敲了敲爪子,打量着伙伴们。“克雷,你想扮演食腐兽吗?”
“这不合适,”星飞说道,“他的个子有两个沙霓那么大。据我手边的这卷书说,真正的食腐兽比她还小。书上还说,食腐兽没有鳞片,没有翅膀,也没有尾巴。它们靠两条腿走路,这让我感觉很不稳当。我敢打赌,它们肯定常常摔跤。你们知道吗,它们几乎跟龙族一样热爱宝石。书上说,食腐兽被认为是会攻击独自行动的龙,偷取──”
“我的老天啊,我们都知道,”葛萝瑞没好气地叫道,“那个关于食腐兽的精彩一课大家都听过。别让我飞下去咬你啊,星飞。”
“我想亲眼看看真正的食腐兽!”克雷说,“我会把它的脑袋揪下来!然后吃掉!”他用力跺了跺脚下的岩石,“味道肯定比红隼给我们的那些咬下去一嘴羽毛的东西好多了。”
“吃不饱的克雷,真可怜。”沙霓取笑说。
“我们自由以后,就去找食腐兽的窝,把它们全吃光。”海澜碰碰克雷的翅膀许诺道。
沙霓朝她眨眨眼睛。“自由以后?”
哎呀!海澜和克雷交换了一个眼神。沙霓温柔可爱,乐于相信一切,在保守秘密方面绝对很糟糕。
“我是说,在实现了预言之后。”海澜说,“克雷,你来当食腐兽。过来,这个当你的爪子。”她长尾一甩,划出一道弧线,击倒一根石笋。碎石纷飞,小龙们纷纷闪避。
克雷将长长的尖石柱握在爪中,凶神恶煞般地朝沙霓咧嘴一笑。
“别真的伤害我呀。”她害怕地说。
“他当然不会的,”海澜说,“只是扮演一下。我们剩下的全都扮演公主。我来当烈焚,葛萝瑞是烈炽,星飞是烈炎。”
“上一次我也扮演公主,”星飞说,“我说不准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游戏。”他舒展翅膀,露出底下散布的银鳞,它们像夜空的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
“这不是游戏,是历史,”海澜说,“要是伙伴再多几个,我们会有别的玩法。但是现在要有三位沙翼龙公主,所以你非得扮演其中一个不可,别再抱怨了。”
星飞耸耸肩,又退回黑暗之中。每次他吵输了,都会这样。
“好吧,继续。”海澜说着,跳到石坎上,落在葛萝瑞旁边。
“呃,”沙霓怯怯地看了克雷一眼,“好的。我,啦啦啦,沙翼族的绿洲女王。我很重要,而且,呃,很──尊贵──很那个什么。”
海澜叹了一口气。葛萝瑞和星飞拼命忍住不笑。
“我已经登基许多许多年,”沙霓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大步穿过洞穴,“谁也不敢挑战我的王位!我是永生不死、强大无敌的沙翼族女王!”
“别忘了宝石。”海澜轻声说着,指指一堆乱石。
“哦,好的。”沙霓说,“也许这都是因为我有那么多宝石!我有那么多的宝石,因为我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王!”她把石头扫拢来,用两爪抱在怀里。
“谁在说宝石吗?”克雷大喝一声,从一片乱石后面跳出来。沙霓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不!”海澜大叫,“你不该害怕!你是绿洲女王,是沙翼族那位邪恶而又强大的女王。”
“没……没错,”沙霓说,“哈!这只小小的食腐兽怎么跑到沙翼国来了?我才不会害怕小小的食腐兽!我要出去,一口吞掉它!”
葛萝瑞咯咯直笑,笑得躺倒在地,用翅膀捂住了脸。就连海澜也满脸扭曲,似乎正极力忍住不笑出来。
克雷将石柱挥了一圈。“吱吱!吱吱!吱吱!”他叫道,“我发出食腐兽各种难听的声音!我要从尊贵的龙族那里把宝石偷出来!”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沙霓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大步上前,张开双翅,尾部威胁地高高举起。没有沙翼龙的毒钩,沙霓的尾巴并不怎么可怕。不过谁也没有指出这一点。
“哇──呀!”克雷呐喊一声,举起石头代替的爪子冲上前去。沙霓闪身避开。他们互相绕着对方转起了圈子,作势欲扑。这是克雷最喜欢的环节。当沙霓不再端着女王的架子,专心格斗的时候,跟她交手是很有趣的事。瘦小的体形有利于她在克雷的进攻中做出灵巧的闪躲动作。
不过后来绿洲女王必须输──历史就是这样的。克雷将沙霓逼到洞穴的墙边,将假爪子刺进她的脖子和翅膀之间,假装刺中了她的心脏。
“啊——”沙霓发出哀号,“这不可能!女王居然败给了低贱的食腐兽!王国要分裂了!啊,我的宝石……我可爱的宝石……”她颓然倒地,翅膀无力地裹住身体。
“哈!哈!哈!”克雷说,“吱吱!吱吱!宝石是我的啦!”他耀武扬威地甩着尾巴,抱起所有碎石,大摇大摆地走了。
“到我们了。”海澜说着,跳下石坎。她快步走到沙霓身边,捧起她的双爪,发出悲痛万分的哭喊。“啊,不!我们的母亲死了,宝石不见了。最糟糕的是,她不是我们三姐妹当中的一个杀死的──那该由谁来当女王?”
“我本来就想挑战她,”葛萝瑞叫道,夸张地扇着翅膀,“我本来打算为了王位跟她决一死战。应该由我来当女王!”
“不,应该是我!”海澜反对道,“我年纪最大,体形也最大,应该首先由我向她发起挑战!”
她们同时向星飞望去。他还待在阴暗处,黑龙似乎恨不得隐身在黑暗里。
“快来嘛,星飞,”海澜说,“别当一头懒惰的──”在说出“雨翼龙”之前,她及时把话咽了回去。老师们经常说类似这样的话:“不好好学习的话,你就跟雨翼龙差不多了。”“怎么,谁把你的脑子换成雨翼龙的脑子了吗?”“还在睡?你会被当成一头雨翼龙的!”(最后这句经常是对克雷说的。)
小龙们都知道,葛萝瑞最讨厌这样说,尽管表面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而且,这样说真的很不公平。葛萝瑞是他们见过的唯一一头雨翼龙,而她是他们当中学习和训练最刻苦的一个。
“呃……龙。”海澜尴尬地把话说完,飞快地瞥了葛萝瑞一眼,“星飞,快出来。”
夜翼龙慢吞吞地走上前,俯视双眼紧闭的沙霓。“天啊,天啊,”他说,“嗯,应该由我来当女王。作为最年幼的公主,我的统治期会是最长的,这对沙翼族有好处,而且……”他困难地停了停,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叹,“而且,我是最美貌的。”
沙霓咯咯直笑。海澜连忙捅她,让她继续装死。克雷把充作宝石的石头堆在一起,坐了上去。
“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们两个。”葛萝瑞凶狠地说。
“你有军队吗?”海澜嘲讽地说。
葛萝瑞伸长脖子,龇牙咧嘴。“这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找我的军队──海翼族的军队──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不是只有你能找盟友,”海澜说,“我要去找天翼族,还有泥翼族!到时候我们再看,是谁能打赢这场仗!”
到这里又出现了冷场。她俩又向星飞看过去。
“呃,哦。”他说,“你去吧,我会跟冰翼族的军队结盟。还有,顺便告诉你们,大部分沙翼龙都希望我当女王。”
“真的?”沙霓突然睁开了眼睛,“谁说的?”
“别说话,”海澜用一根趾爪捅捅她,“你已经死了。”
“许多书卷上都有记载,”星飞自负地说道,“烈炎在本族之中很有声望。”
“那她为什么没有当上女王?”沙霓问,“既然他们都拥护她?”
“因为如果真的单对单交起手来,烈焚的体形更为庞大,实力更为恐怖,杀死烈炎就像杀死一只小虫子。”葛萝瑞插话说,“而烈炽──也就是我──比另外两位加起来还聪明。她知道,在正常的对抗中,她无法与烈焚匹敌。她的想法就是把别的部落都牵扯进来,把沙翼族的王位之战变成一场世界大战。也许她正等着另外两个姐妹同归于尽呢。”
“我们希望谁当女王呢?”沙霓问,“我们需要做出决定,对吗?为了让预言成真?”
“哪个都不好,”星飞阴郁地说,“烈炎的智力跟一头得了脑震荡的绵羊差不多。烈炽似乎谋划着想成为所有部族的女王。而如果烈焚胜出,她也许会让战争持续下去,只是为了好玩。她们全都不是善类。我想,到时候我们要看看‘和平之爪’有什么决定。”
“和平之爪不会做决定,”葛萝瑞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脖子上的扇膜变成了鲜明的橙色,“他们觉得管好我们就行了。”
“那我们还是可以听他们的,”星飞争论道,“他们会为我们和庇利亚做最好的打算。”
“你当然这么说,”葛萝瑞抢白道,“你不是被他们从家里偷出来的,夜翼族当时双手把你的蛋送了出来,不是吗?”星飞瑟缩了一下,仿佛被她烫着了。
“真没意思!”克雷在石头堆上叫道,“你们别吵了!快来跟我为了宝石而战吧!”
“谁都不知道食腐兽要沙翼龙的宝石干什么,”星飞转身不看葛萝瑞,用他“讲课式”的声调说,“在他偷来的东西当中,有天蓝石龙像、沙翼族的金权杖,还有玛瑙之眼。这些都是在沙翼族的宝库里收藏数百年的宝物。”
克雷跺了跺脚。星飞一开讲,他就浑身发痒。“我只想跟谁打一场!”他说。跟一个不会总想把他揍得狂性大发的对手格斗,这样更有趣些。
仿佛感应到他的想法,红隼突然出现在洞穴的入口。
“你们在干什么?”红隼闷雷似的声音响起,五头小龙全都吓得跳了起来。沙霓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慌张中差点儿滑倒。星飞跳上前扶住了她。
巨大的红色天翼龙缓缓走进洞穴,居高临下地用威严的眼光看着他们。“不像在学习。”她嘶声说。
“对……对……对不起。”沙霓结巴着说。
“不,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海澜白了沙翼龙一眼,“我们就是在学习。我们在扮演沙翼族的王位之争,战争正是由这件事开始的。”
“你是说在过家家,”红隼咆哮道,“玩这个你们已经超龄了。”
“我们小的时候玩过游戏吗?”葛萝瑞嘀咕一句。
“这不是游戏,”海澜说,“是学习历史的一种方法,有什么不行?”
“你还敢顶嘴。”红隼说。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每当海澜惹出麻烦,她就是这副神气。“看来你今晚不能在河里睡了。”海澜满脸不快。红隼拍了拍入口处的书卷堆:“你们几个,要吸取海翼龙的教训,用正确的方法学习。”
“这不公平,”眼看红隼转身要走,克雷的心虽然怦怦直跳,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我们大家一起做的,应该一起受惩罚。”葛萝瑞朝他摇了摇头,不过他身边的沙霓点了点头。
红隼俯视着克雷:“我知道领头的是谁。把头砍掉,问题自然不存在了。”
“你要砍掉海澜的头?”沙霓失声尖叫。
葛萝瑞叹了口气。“这是个比喻,笨鸟。”
“停止议论,”红隼说,“去睡觉。”她转身走出洞穴,尾巴一扫,打翻了星飞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卷。
克雷用鼻子在海澜深蓝色的肩部捅了捅。“对不起,我们努力过了。”
“我知道,谢了,”海澜说着,伸出翅膀在克雷的翅膀上轻轻拂了一下,“嘿,沙霓,你能把那些书卷拿到咱们的睡穴去吗?”
娇小的金龙顿时来了精神。“当然,这个我能行!”她快步来到入口边,用前爪将散落一地的书卷归拢到一处,飞快地搬了出去。
“我再也受不了了,”沙霓一走,海澜说道,“咱们要离开这儿,尽快。”
克雷向葛萝瑞和星飞瞥了一眼,发现他们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你对他们也说过了?”
“当然,”海澜说,“我需要他们帮忙,想出个办法来。”克雷忍不住想到,她没有问过自己有什么办法。看来,就连小龙同伴们也觉得他没什么用处。
“我感觉还没什么把握,”星飞脑门现出皱纹,一副深思的样子,“还有很多知识没有学会……”
“老师们就是希望我们这样想!”海澜身上的蓝色鳞片纷纷开合,从头到尾抖了抖身子,“可是,不离开这可怕的洞穴,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永远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那预言呢?”克雷说,“我们不是应该再等两年吗?”
“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葛萝瑞说,“我赞同海澜。命运是已经注定了的,对吗?所以,不管我们干什么,都是对的。我们用不着一群老龙来指手画脚,告诉我们应该怎样拯救世界。预言里根本没有提到他们。”
“什么时候告诉沙霓?”星飞向黑暗的洞口看了看,问道。
“最后一刻才能告诉她,“海澜坚定地说,“你知道的,她根本守不住秘密。星飞,你要保证,什么都不对她说。”
“好的,好的,”他说,“她不会喜欢这个计划的,她对这儿的一切都满意着呢。”
“她当然满意,”海澜说,“她根本不在意老龙对待我们就像对待有裂纹的蛋一样,我们还关系着世界和平呢。”
“她在意的,”星飞为她辩护说,“她只是不抱怨。”
“你完了。”葛萝瑞说。
海澜转过身,虎视眈眈地瞪着他,颈上的鳃都奓了起来。“你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我就是当着你的面说的,”他说,“难道我刚才面对的是你的屁股吗?真是不容易分得清哦。”不等海澜把牙龇出来,他已经躲到了克雷身后。
“嘿,停下,大家不要互相吼来吼去,都变成了小红隼似的,”克雷用他庞大的身躯挡在海澜和星飞之间,“谁在这儿都不开心,沙霓的应对跟我们不一样而已。不过,要记住我们的决定──我们五个要始终在一起,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糟,好吗?”
星飞向前张开双翅,嘴里不知嘀咕些什么。
“克雷说得对,”葛萝瑞说,“我们最不希望的事,就是变的像红隼,或者韦伯,或者沙丘。”
海澜依然从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咆吼声。过了一会儿,她抖了抖身子。“好吧,我明白。我会努力的。不过这个鬼地方快让我活不下去了。”她说。看到她脸上那副狂暴的表情,克雷打了个哆嗦。他可不想跟她过不去。
“一旦想出办法,我们就离开,”海澜轮流看着他们的眼睛,“等到根本找不到我们的时候,看他们还怎么把命运强加到我们头上。”
第三章 守护龙的密谈
突然,主厅里传来一声巨响。克雷听到堵住洞穴入口的巨石被推回了原位,然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听到落脚时那特有的扑哧扑哧声,他知道那一定是韦伯。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海澜说着,快步走到学习室的入口边。她竖起耳朵,脊背上带刺的骨板张开,竖得笔直。“快,大家来听听。”
星飞慢慢张开翅膀,似乎想摆出一副老成持重、不为所动的样子。“我相信,等到明天就会知道了。”
“我可不想等那么久。”海澜转身用尾巴去刺他的下腹。他恼火地哼了一声,向后退开。“别光冒烟不喷火!走啊!”她走出了学习室。
克雷也行动起来,跟着海澜和葛萝瑞向主厅走去,肌肉疼得让他浑身一抖。葛萝瑞的鳞甲已经换成了灰黑夹杂的颜色,与斑驳的石壁浑然一体,似乎在一转眼间就隐身不见了。
星飞轻快地朝她赶过去,和她一起迅速走向伸进主厅的通道,几乎立刻隐没在黑暗之中。他们借着体色的保护,试图尽可能地靠得近些,以便偷听消息。
不过,克雷和海澜有更好的偷听办法,如果动作够快的话。海澜已经向地下河跑了过去。
“沙霓那儿怎么办?”克雷轻声地问道。他能听到小沙翼龙正在自己的睡穴里东翻西翻,摆放着书卷。
“会想出办法来的。”海澜轻声答道。
他们的偷听行动将沙霓撇开了,克雷对此很内疚。不过,几年以前,他们就已经知道把秘密告诉她会是个什么结果。沙霓不是故意把小龙们秘密收集石头的事泄露给沙丘的。那时候他们还很小,还不能飞,于是他们想把石块垒起来,伸到天窗上去。这是海澜的主意。他们只想把头伸出去,看看周围是什么样儿。不过,沙霓后来在沙丘面前说漏了嘴。第二天,他们偷偷藏起的石块就全都消失不见了。这就是那个行动的最终结果,也是沙霓从此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的原因。
海澜钻进水里,几乎无声无息。她用力一划,便向上游前进了很长一段距离,深蓝鳞甲下的浅绿色斑点幽幽发亮。克雷跟着她下了水,真希望自己也像她一样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幸好,她还记得亮起尾巴上那条发光纹,方便他跟在后面。
泥翼龙和海翼龙不一样,不能在水下呼吸,不过却可以屏住呼吸达一个小时之久。所以,每当小龙想偷窥守护龙,克雷和海澜就能利用这条地下河,来到比同伴们更近的地方。
他游到海翼龙身边,她正扭动身躯,往水底石壁上的一条缝隙中钻。每次钻这条石缝都让克雷感到不安。他希望自己晚餐没有多吃那头牛就好了。
他用双爪抓挠着岩石,寻找缝隙,好借力将自己拉扯着前进。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心惊胆战,以为自己的肚子被卡住了。他会被淹死在这儿吗?就因为多吃了一头牛,预言要破灭了?
然后,在一连串气泡中,他猛地弹出了窄缝,箭一般地朝海澜冲去。
他们无声地游进守护龙的洞穴。海澜尾巴上的亮纹不再发光。地下河在这儿依然顺着石壁流淌,但三头成年龙几乎从来没有注意过它的存在,除了韦伯,他偶尔会在浅水处睡觉。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过,水面上有时候会冒出两对小小的龙耳朵,偷听他们的交谈。
克雷游到洞口边,停了下来,海澜则游到了洞室的另一头。这样的话,无论守护龙在哪儿说话,他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能听清。
不过,克雷很肯定,今晚谁都能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就连潜伏在外面通道中的葛萝瑞和星飞也一样。因为红隼在吼叫,栖息在群山之巅的天翼族说不定都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来这儿?一声招呼都不打?六年之后,他突然感兴趣了?”一股火焰从她的鼻子里喷出来,炸开了离她最近的一根石柱。
“也许他想看看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结束战争了。”韦伯猜测道。
沙丘嗤之以鼻。“那几条小龙?哼,这样的话,他会很失望的。”他慢慢挪动身躯,来到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冲着火堆舒展残废的前肢和零落的翅膀。这头沙翼族巨龙闭口不谈自己的伤疤和失去的前肢,但小龙们从他说到战争时深恶痛绝的语气,就能猜出一二。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对和平之爪如此忠诚。此外,他之所以被选中,承担秘密照看小龙的任务,可能也和他不能飞翔的事实有关。正如海澜指出的,他肯定不是因为具有亲切慈爱的个性而入选的。
“我们已经尽力了,”韦伯说,“预言选择的是那些小龙,不是我们。”
“他清楚所有的事吗?”红隼问,“他知道打破的龙蛋和雨翼龙的事吗?还有沙翼龙有先天缺陷的事呢?”
克雷浑身一颤。可怜的沙霓。他游得更近了些,小心地让自己巨大的身体全部淹没在黑沉沉的水面之下。透过水面的波纹,他看到巨龙们模糊的身影围在火堆边。
韦伯拍了拍翅膀。“我不清楚他知道什么,想知道什么。信使只是说‘明日视在来的路上’,我打算明天去迎接他,把他带过来。”
明日视,听起来有点耳熟。克雷绞尽脑汁地想着。他知道自己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历史课上听过的龙的名字?某个部落的首领?不,这不可能。所有的部落都由女王统治着。
“我担心的不是沙霓,”沙丘说,“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按预言的指示做的。她的状况不是我们的过错。只是,关于那头小雨龙──他不会喜欢这个情况的。”
低沉的咆哮声在红隼喉咙里轰鸣。“我也不喜欢,从来不喜欢。”
“葛萝瑞没那么糟,”韦伯反对道,“她只是故意表现的没那么聪明。”
“她是你带来的,所以你才维护她,”沙丘说,“她跟她的同族一样,懒惰无用。”
“而且她不是天翼龙,”红隼恨恨地说,“我们要的是天翼龙。”
克雷只希望葛萝瑞没有听到这番对话。守护龙从来不掩饰他们对她的看法,而她也一直装作满不在乎。他很想对她说,他认为她很重要,很聪明,比起天翼龙毫不逊色。
“我从没想到明日视会来看他们!”韦伯说,“他放下星飞的蛋之后,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夜翼族一直在战争中置身事外。”
这么说他是一头夜翼龙。这也意味着,他具有超凡的战力、神秘莫测,而且自高自大。克雷对夜翼族的了解只有这么多。他发现自己此时还挺想听星飞好好上一课。夜翼族的英雄传奇是小黑龙最喜欢的话题。
“信使说了他的来意吗?”红隼问。
“预言是他的,”韦伯说,“他想看看它是不是真能实现吧。”
明日视,克雷猛地浑身一个激灵,就像在课堂上走神的时候,被沙丘用带倒钩的尾巴抽了一下似的。
明日视正是十年前口吐预言的夜翼龙。他们在历史课上学过关于他的内容,但就像别的许多内容一样,克雷转眼就忘到了脑后。预言是“谁说的”,似乎远没有预言“说的是谁”重要:也就是他,以及另外四位伙伴。
也许,明日视的重要性比克雷预想的高。不管怎么说,他来探访他们了。说不定他还会把他们带到外面的世界,以实现那个预言,说不定最后他们根本用不着逃跑。
说不定一切都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