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爱情故事》：“变坏”是反抗体制

　　这一代人的青春奋斗故事，终于由他们自己来讲述了。陈思成编剧、导演、主演，李晨、张译等演员一并参与主创的《北京爱情故事》，很生猛，很本真，很有活力，很诱惑力。极其明显，本剧在相当程度上是对《士兵突击》和《奋斗》的致敬，当然也可以说是叫板、挑战，毕竟这是新一代演员建构属于自己时代的故事。当然，本剧必然也会被拿来与《东京爱情故事》和徐静蕾(在线看影视作品)版《北京爱情故事》做比较，陈思成们做好了准备。

　　《士兵突击》过于刚猛，是以非常特别的个人在极端环境中的生存故事，来做的励志版的当下神话故事。《奋斗》则很有些超越普通人的现实，童话色彩是故事可以发展和进行的前提。这两部剧看似是都很极端，王宝强、陈思成、佟大为、文章们都不一般，在这一点上，本质是相同的，那就是对现实的理想化粹取，都是老一辈电视剧导演对于青年人的观察、想象和再现。《士兵突击》中的人际关系被高度凝练，在服从中张扬个性，终极目标是做最强悍的个体，在工具性的前提下，发挥最大作用。《奋斗》的故事发生的背景是爹的奋斗，年轻人需要的是面对自己的本能驱动，对于生命的态度是享受、折腾，既与生活和解，又在广阔天地里无所不能的尝试。

　　陈思成版的《北京爱情故事》则是中和、重构了《奋斗》与《士兵突击》的属性，发生了还不错的化学反应。与康洪雷(在线看影视作品)和赵宝刚的理想化不同，陈思成让一些年轻人舒展着他们的抱负与羡慕的青春，理想与嫉妒的当下，爱与恨的纠缠，那些成功与失败，最不缺的就是生存与生活的各种可能性、可行性，抗争、冲动、无聊、理性。陈思成、李晨、张译是三种不同型号的男人，分别是富二代、中产和凤凰男，而杨幂(在线看影视作品)、张歆艺、莫小棋、佟丽娅的性情则是春夏秋冬四季，他们之间产生错综复杂的生活、工作的纠结矩阵，便是这个时代的寓言。

　　《北京爱情故事》不回避犀利、华丽、惨淡、热烈交错的人性，这些事说起来也不新鲜。人类历史这么多年，所有我们能想到的生存境况前人都已经实践过，所以前贤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本剧最值得说的，是张译饰演的石小猛。陈思成饰演的富二代程锋，爱上佟丽娅饰演平民女的沈冰，导致凤凰男石小猛性情大变，势如破竹的生猛，如此人设是当下社会最常见的情势。作为市场经济初级阶段的首都，拥有着最为富饶与贫瘠的心灵、性格与轨迹，在荒诞中品味真实的滋味，这本来就是时代赐予参与者的礼物，银屏内外都是这般。石小猛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巴尔扎克小说《高老头》中拉斯蒂涅的中国版本，也可以说是鲁迅《伤逝》中涓生的堕落版。

　　人生而不平等，面对不公每个人的选择都有其合理性，也都有其缺憾，只要不苟且便应该“肯定”其行为，即使你反对也好。肯尼迪说，生命不公，有些人生病，有些人健康。对于我们来说，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楼顶，有些却需要从地下室一路爬上来。生于农村，要想在都市里安下，你注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即使你付出了也未必能存下。

　　我不会激愤地控诉穷人没有权利谈爱情；你也不必义愤地讨伐我变坏堕落的历程，这个世界上爱情的尊严与生活的代价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争议。既然选择了黑暗就一路走到黑暗的尽头，因为有时候你不选择黑暗，一开始黑暗就选择了你。让我不用羞耻地说：“我们还有变坏的权利。”——某种程度上，无数的人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当然，他们往往会加上些限定条件。然而，在绝大多数文艺作品和新闻报道的语境中，弱势群体更少犯错的自由和权利，尽管从理论上讲每个阶层、个体都不应该变坏。

　　不过，“变坏”是对体制的某种反抗，这权利在于个体的选择是否启动，否则社会秩序更难变化，尤其是当下权力资源世袭的大局下，拥有原罪的弱势群体们，在内殖民的体制下，如果不去反抗，近乎于只能接受命运，也就只有极少数精英通过不多的渠道上升，也往往难以接近体制、权力、资源的中心。对于不公平的不满，最佳渠道是争取平等、民主和自由，但这个话题又太大。

　　具体到《北京爱情故事》，还是对女性资源的争夺，沈冰代表着美好、澄清，所谓“圣女”，是可以令都市中的迷羊得到救赎的“物”，于是被追求、觊觎和放弃、转让、变现。童话里有灰姑娘变公主、青蛙变王子的故事，但现实中却没有那么多幸运，无数的鸡蛋在墙上撞得粉身碎骨，即使偶尔有一两个侥幸闯过也变得伤痕累累。

　　男人之间的争夺最终总会归结到女人上，尽管中间可能要经过经济的换算，但最后还是回归到最原始的生物问题，无论是占有、宽容还是赠予、放手，都是植根于骨子里的男性本位。在这场与富家子弟程锋的争夺中，石小猛输掉了爱情，也最终输过了物质。其实在一输掉爱情的时候就已经输掉了一切，对于两手空空来京闯荡的他来说，唯一的拥有就是沈冰的爱情，当他把爱情押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诚然，有人会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石小猛本身的性格也有问题。例如他对女朋友沈冰那近乎神经质的表现，以至于看到穿着相似衣服的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忍不住上去查看。其实与其把它看作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吃醋，不如把它看作一个男人的绝望挣扎，因为这是最后的一切。

　　多金男程锋，高、瘦、帅，似乎一直大度、开朗，够哥们，而且对沈冰死心踏地，他能对沈冰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能千里迢迢追随沈冰回老家。只是我不明白，如果没有本身的强大经济基础，他有能力这样做吗？似乎这种行为就痴情的表现。只是为什么石小猛的吃醋就是心胸狭碍，而程锋不是幼稚？程锋说可以为沈冰抛弃一切。因为他从来就一切不缺。如果两人一生下来就换位，不知道他是不能比石小猛做的更好？如果说石小猛用不正当的手段是掠夺别人的钱财是罪恶，那用物质来诱惑别人的爱情为什么就是浪漫？

　　在物质的洪流面前你如果不能随波逐流且游刃有余，那么只能让自己坚如铁石。当逼入人生的死角时，除了孤注一掷的赌上一切外，还能做什么？不是他不看重爱情，而是这是最后的赌本，当然与这最后的赌本在一起还有生命的意义。只是为什么我必须要把这一切都得押出去，最后还得面临道德的谴责？

　　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尾，石小猛最后主动投案交待问题，似乎让人觉得这是正义的胜利，或者甚至是所谓道德的胜利。也就是他在某种意义上说为自己膨胀的欲望赎罪，但是到底欲望控制在什么尺度才是正当的？如果正常的途径下我无法解决生存的困境，通过非正常的途径就一定要赎罪？

　　你当然可以说，人的欲望是无尽的，并不是所有无法满足的欲望都要靠非正常手段来实现。可是一个人关于生存的权利真的就这么难以实现吗？如果它真的就这样难以实现，那么非正常的手段就真的必须要被谴责吗。有时候生于农村似乎就是一种原罪，任何逾越身份的欲望如果实现的手段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话总会格外受到非难。所以，我宁愿石小猛等待法院来拘捕而不是主动投案，既然已经选择了“罪恶”，那就让惩罚者来惩罚好了，宁可等待这道德来用暴力来惩罚自己，消灭自己，我也不愿意向这道德投降。

　　云飞扬（剧评人 搜狐娱乐评论频道特约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