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齐亚玲 齐亚玲心理工作室 2022-03-23 22:36

传统的经典精神分析和自我心理学认为，分析、解释阻抗和处理阻抗，是分析工作的重点内容之一。

 

弗洛伊德说：“任何阻碍分析工作进程的情形都是阻抗。”（1900）“因此，治疗师的任务就是战胜对联想的阻抗。”（1895）而且，阻抗伴随着整个心理分析的过程：“必须永远不能忽略的事实是，我们做的这种治疗是由持续不断的阻抗伴随的。”（1909c)

 

因之，阻抗分析本质上可以被视为对病人防御的各方面的分析，这些防御贯穿并构成了他的冲突的病理性结果。通过对阻抗的分析，“防御分析”已经成为精神分析技术中越来越重要的部分（《病人与精神分析师》，1971/1991）。

 

荣格派的阻抗观：尊重阻抗，阻抗是可喜的

在荣格派看来，没有阻抗这回事儿，或者不会把阻抗太当回事儿。荣格派把阻抗看作来访者的自我保护或者重要的信息来源，需要我们用心感受、聆听一下，来访者的自我保护在传递什么样的内心诉求？

 

 荣格派分析师琼·辛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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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流派的心理治疗师会立即对他们的病人进行面质，严厉苛责病人出现在治疗进程中的阻抗。对此我有诸多顾虑。我经常在想，当意识到病人的阻抗，并觉察到自己想要让病人对此做出解释时，是否有可能是我暗自感到被病人拒绝了呢？我可能会问自己，当然是无意识地：“这个人如此不安，好似不能感受任何事物，但是要如何让他渴望聆听我所言，学习我的智慧呢？他必须打破这种懦弱的习惯。”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消除这种傲慢，或许我偶尔做到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会轻易地犯这种错，否则有一瞬间我都忘了自己完全有能力犯这种错！

“作为分析师，在我看来，要让我的接受分析者将我看作一名人类学家，而他是一名原住民，一起去探索他心灵的未知领地，那是还未被测绘的疆土。作为心理治疗师，从其他探索过程我可能获得了很多经验，我会知道通常需要携带哪些装备，需要注意防范什么类型的危险情境。但是只有这位和我同行的当地人才知道，并且应该是非常然悉他这片独特荒野的凶险所在，而且它们可能是潜伏隐蔽的。因此，我作为心理治疗师，需要接受病人的引领，允许病人充分运用他的优势去展开探索。初始阶段，探索双方必须学习对方的语言，这样才能良好地沟通，为了共同的事业做出贡献。有时病人不太熟悉这个引领过程，可能不愿意暴露隐秘的地点。我自己心里必须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原住民在此地已经居住很长时间，他们知道所有的路径和疆域，包括所有未被发现之地……

“分析过程中病人产生阻抗可能是一个可喜的迹象……分析师没有必要匆忙打破病人的阻抗。”

 

（《荣格心理学的实践——心灵的边界》，1972/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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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荣格派看来，心理分析中遇到阻抗，正说明分析让来访者感受到了危险，他内心深处真正的秘密就要被暴露了，这正说明分析工作是有效果的，所以是可喜的；也说明来访者的自我功能还是比较强大的，是可喜的；可能也是来访者的潜意识在警告咨询师：“你推进得太快了，太野蛮了，我希望你缓慢一点，温柔一点儿……”

 

此时，咨询师要放下自己的傲慢，虚心向来访者这个“原住民”认真请教。

 

在我看来，来访者之所以阻抗，一般来说原因无非有三：

 

一、来访者觉得这个咨访关系不安全，他不信任咨询师；

 

二，来访者的内心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自我感觉受到了威胁；

 

三，以上二者兼而有之。而这种情况更常见。

 

从自体心理学的角度看，来访者之所以阻抗，就是因为他害怕、担心自己的核心自体（通俗一点说，大约相当于“核心自我”）会瓦解，会崩溃，会受到威胁，所以阻抗是非常正常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看自体心理学的创始人科胡特的观点：“所谓的防御-阻抗，其实既不是防御，也不是阻抗，它们是保卫自体免于受到破坏和侵蚀的有价值的活动，不管它可能非常虚弱或很有防御性”（《精神分析治愈之道》，1984）。

这话说得非常精辟。谁要是问我一个我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或者想深入探索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心理障碍，我也会阻抗的。

 

所以，阻抗的出现实在正常不过，是必然会发生的。关键是我们怎么看待阻抗，怎么理解阻抗：要充分尊重阻抗，充分理解阻抗。

 

阻抗必然伴随着防御机制的启动。当年在学精神分析初级课程的时候，我记得曾奇峰老师说过：“防御机制就好比一个人的国防军队。”

 

如果我们把一个人看做一个国家的话，那如果这个国家没有一点点防御措施，也没有一点点国防军队，反倒不正常，而且很可能很危险。

 

比如，最近俄罗斯在北约东扩的压力下，被迫明目张胆地进攻乌克兰。乌克兰的边防部队几乎土崩瓦解，才一两天的功夫，乌克兰就被占领了好多地方，俄军长驱直入，直扑乌克兰的心脏——首都基辅。

 

如果你突然被这样长驱直入，毫无抵御之力，那对你来说太可怕了，是不是？

 

可见，防御也罢，阻抗也罢，都非常正常，我们荣格派咨询师不要去刻意地打破防御、分析阻抗，相反我们要充分尊重防御，理解阻抗，允许来访者继续防御、阻抗，轻易不去碰它，不打破它，更不会动辄就诠释、分析阻抗。

荣格派处理阻抗：绕过去，或者松动一下

但在实际咨询过程中，来访者一方面渴望解决问题，另一方面又强烈阻抗，我们总得做一点工作吧。那如何工作呢？具体怎么做，荣格派各人有各人的方法。我常用的有两个办法，供大家参考：

 

1、绕过去

 

如果来访者感觉心中的石头太大了，水太凶险了，或者黑洞、黑屋子太可怕了，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这些，那我们咨询师就绕过去，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比如，来访者说完一个梦之后，若梦中有一个地方让他不舒服或者很恐惧，这通常意味着梦者的潜意识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这些；或者梦中有很多模糊的细节，总是看不清某个人、物的样子，这说明他的潜意识还没有能力面对这些。

   

那我们荣格派咨询师就要放下好奇心，先从梦者感觉最舒服、最安全的这个点切入——尤其是当你和来访者是第一次见面，你和来访者的关系还不稳固、还不是很亲密的时候。这种方法是最稳妥、最安全的方法，也是荣格派提倡的切入点。

    

比如，来访者梦见了好多房子。他去每个房间里去看一下：二楼的房间很华丽、很好看，里面的人说说笑笑，很好，还不错；一楼的房子有很多，也很好看，只是有一两间是黑屋子，锁着门。

来访者说：“我不敢进去，我也不知道怎样进去。”

这时候，我们荣格派咨询师就千万不要从这两个黑屋子直接入手，让他在想象中推开窗子，或在“积极想象”中通过窗子来看一下这个黑屋子里有什么——这个对梦者来说，通常是危险的，不愿意面对的。

    

我们荣格派咨询师恰恰是从来访者感受最好的、最舒服的二楼切入，然后逐步过渡到一楼那些比较安全的房间。这些房间感受完之后，如果感觉到来访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可以尝试着和他一起面对、感受一下这个黑屋子：黑屋子里面可能有什么？或许有什么？给你什么样的感觉？——这是一种最人本、最经济、最安全的切入点。（详见《释梦的切入点（修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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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松动一下

 

例如，对回避倾向的来访者，你若想拉他，想靠近他，他很可能会躲得更远；如果他稍微开放了一些，又觉得似乎被剥皮了，衣服被扒光了，暴露太多了，于是觉得害怕、羞耻，他就不再来了；或者他觉得自己内心的隐私有一种被侵入的感觉，所以他回避，他防范，离你远远的。

 

 

这是因为，回避倾向的来访者的受伤感特别重，以至于不相信有人会拉他一把，而靠近则意味着伤害，那你越靠近他，你反而是那个最危险的人物，特别在他感觉不安全的时候，你越关心他，越靠近他，反而会让他往后退缩。

 

 

所以，我觉得不用急，节制一点，看一看，试一试，等一等，耐心地允许他离你远远的，允许他防范，允许他回避。等他觉得你安全了，他自然就会靠近你，自然就会打开自己的心扉。

 

 

怎么做到这一点呢？我来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

 

比方说，大冬天的，很冷啊！有个人穿着厚厚的防寒服，戴着厚厚的棉帽子，走进来了。你要是直接对他说：“你是心里很冷，怕冷，是吧？赶紧把帽子摘下来吧，把防寒服脱掉啊，不用怕。”

 

那么，他会不会马上就脱下防寒服，摘掉帽子呢？估计十有八九，他仍然会充满戒备和防御，不会脱下帽子，也不会脱下防寒服。

 

但是，如果你给他递一杯热茶，或者一壶烫好的酒，并且把火炉移到他面前，如沐春风般的请他喝茶、喝酒、烤火，那这个人自然而然地会觉得内心温暖、灼热，就会不自觉地把帽子摘下来，把防寒服脱下来，并且敞开心扉了。

   这就是我们荣格派咨询师的工作方式：不粗暴野蛮，不霸王硬上弓，而是在于无声处中，春风化雨般让来访者感觉到安全，慢慢地放下阻抗，既保护了他们的自尊心和脆弱的自恋，让他们感觉到温暖，获得了成长，也将所有的所谓阻抗化为无形，我们荣格派咨询师的工作也在悄无声息中水到渠成了。

 

这，就是荣格派所主张的工作方式，对待阻抗的思路和方法。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荣格派都是这样工作的，我只能站在我个人的角度，谈一下我的看法和做法，供大家参考。

 

注：以上第2点，摘自于齐亚玲咨询师主讲的“相遇荣格心理分析”2022年第一讲，对此感兴趣者欢迎参加，让我们一起学习荣格派的心理分析怎么做，一起顺便学做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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