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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巴黎的夏天很短,好像刚开始感觉到炎热潮湿的气息,夏天的尾巴就从指尖咻地溜走了。
市郊那栋半旧的公寓楼,楼前楼后的香根鸢尾开得很是热闹,姹紫嫣红的姿势格外妖娆。李妍熙没事时便喜欢拿根软管给花花草草浇水,可是她走不了路,于是远离小路的花朵便得不到恩泽,崔珉豪总是叹口气,接过她的软管,帮她把整个花园都浇透。
最近房东告诉他们楼里的业主打算把鸢尾全部拔掉,和周围的花园绿地一起全部种上薰衣草,再造一个普罗旺斯,拉动一下周边的旅游业。
李妍熙从窗口望出去,看那拼命绽放的鸢尾花,觉得巴黎的夏天早早就结束了。
崔珉豪赶在鸢尾花被铲除之前摘下了一大把开得最好的鲜花,用花瓶放了半瓶水养着,给李妍熙放在屋里,她道了谢,苦笑道:“总比烂在泥里的好。”
崔珉豪只给李泰民打过那一次电话,远远听见他和别人亲密无间的声音,第一次体会到喝醋喝得从头酸到脚的感觉,那几天他吃啥都是一股酸味,睡着做梦都是李泰民笑靥如花却不是冲着他,整个人都快憋闷死了。
蓝带学校的课程异常繁重,正到初级课程的评估考试,两个人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从早到晚都在学校练习,不知费了多少鸡蛋面粉奶油糖霜,崔珉豪这才意识到这一年十几万的学费也不是白交的。
李妍熙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硬撑着挺过了考试,看到两个人的成绩都是通过时,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就病倒了。
在医院里瘫软地躺了好几日,李妍熙恢复精神的那天外面的阳光很是灿烂,她看着熬出了黑眼圈的崔珉豪,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央求着他推着自己出去晒晒太阳。
崔珉豪从来是不会拒绝她的,把她抱上轮椅,两个人一人走着一人坐着,慢慢在医院的绿地花丛中散步,李妍熙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透明,好像易碎的瓷器,崔珉豪突然想起李泰民的皮肤也很白,温润得好像羊脂玉,摸上去那般柔韧温暖。
李妍熙正在自顾自讲着楼下的薰衣草不知长得如何,却发现身后没了回音,这才知道崔珉豪早就已经走了神了。
“在那儿停一下吧。”她指着路旁的石凳子说。
于是崔珉豪把轮椅的刹车拉下,给她膝上搭了一块薄毯,挨着她在石凳上坐下,然后习惯性地用右手轻轻摩挲左手腕上那块古董表,这是他自从戴上这块表后不知不觉形成的习惯。
李妍熙轻叹了一口气,她是个敏感的女人,不是看不出崔珉豪愈发的沉默寡言,那些埋头思索的表情,抚摸手表的动作,专注的眼神里似乎已经不再有她的身影了。
“珉豪?”
“嗯?”崔珉豪抬起头。
“那块表,怎么开始戴了?以前你总嫌它款式不好。”
“……”崔珉豪把手腕抬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手表:“是不好,但是很熟悉,戴着很安心。”
李妍熙点了点头,轻悠悠又问:“最近你都瘦了,休息不好?”
崔珉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么?大概吧,考试那几天确实很辛苦,不过还好,幸好通过了!”他笑了笑,庆幸着伸了个懒腰。
李妍熙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僵硬了片刻,便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在旁人看来亲昵无比,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其实越来越疏远。李妍熙觉得自己心中那点希冀如同楼前的鸢尾花一样,再让人惦念也只是属于上一个季节的灿烂。
“珉豪,你的眼里已经看不到我了,对么?”
“……对不起。”
“唉……你这个人总是这样,想把别人的苦难扛在自己身上,好像那都是你的责任一样。”
“……不是的,我应该照顾你的。”
“当初要是直接干脆拒绝我,那该多好……”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李妍熙皱了皱鼻子佯怒:“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咯?是我道德绑架了你,真是对不起呀!”
崔珉豪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别闹了。”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男孩儿。”
“嗯。”
“有多喜欢?”
“不知道。”
“比以前喜欢我还要多?”
“……真的不知道。”
“啊……好吃味!”
两个人的这番对话后,皆是放下了负担,一身轻松。
再回头,鸢尾花已谢。
李泰民此时正泡在游泳池的按摩池里,慵懒得不想动。他的照片被时尚杂志相中了,忙了一天一夜又是进棚又是街拍,简直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杂志照自然比不得他们网店自己拍照,各种要求简直严苛,摄影师和编辑那一双双尖锐的眼睛就像标尺一样衡量着他的每个姿态每个动作,感觉必须刚刚好,过了不行,不到更不行。
最后主编那一句轻飘飘的“不错,挺有味道的”,总算给这场漫长无休止的消耗战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李泰民想着自己一年前还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屌丝,现在都能拍硬照上杂志了,不禁感叹了一下造化弄人。
金钟仁游到他身边,关切地问:“舒服点了?”
他半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活像一只刚睡醒的猫,看得金钟仁眼皮一跳脑门一热,脱口就问:“上次我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泰民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随即又回忆起来,金钟仁是在两天前同他表白了,说既然都是单身,何不凑在一起试一试。
他没有太多意外,因为这两个月的日夜相处,对方的眼神早就赤裸裸地什么都写在里面了。他没拒绝,只说还是想想吧,话音刚落就接到了杂志社的电话,然后忙得昏天黑地,这一下,反倒把金钟仁忘到脑后了。
“还没想好。”
“那要想到什么时候?”金钟仁有些急切。
“那我怎么知道……”李泰民垂下眼睑,睫毛湿湿地颤动,看得金钟仁心痒难耐。
“不如,我们先开始,如果你觉得没感觉,我们就停,怎么样?”金钟仁提议道。
李泰民斜了他一眼:“不带你这么霸王硬上弓的。”
金钟仁被他那一眼瞪得心都酥了,猛地欺身而上压着他上半身就吻了他一下。
李泰民猝不及防,赶紧推开他:“疯了你!这么多人!”
“疯也是为了你疯的!”金钟仁咬牙切齿地扑上去,掐住他咯吱窝就把他往水里压:“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李泰民又好气又好笑,偏偏自己怕痒得要死,在水中忍不住张开嘴笑了两声就呛了水,挣扎着咳出了眼泪,赶紧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哎哟!……哈哈哈……别这样……咳咳咳……哎哟救命啊……”
“试试,就试试呗。”
到了九月份,学生们纷纷返回了学校,李泰民已经大四了,课程表上空空如也,金钟仁粘人得厉害,不让他搬回宿舍,别人忙着递简历跑实习,他忙着进棚出外景。不知不觉,咖啡店开业了他也不知道,猫咪还在金钟仁的屋后花园养着呢。直到客人们抱怨店里的猫怎么没有了,金基范这才气冲冲地找上门来抢猫。
李泰民舍不得三只猫咪,可是咖啡店要是没了猫咪不知道得跑多少客人,他不好夺了人家生路,只得眼睁睁看着猫咪被带走,恶狠狠地威胁金基范要是忘了给猫咪喂食喂水捉虫打针,他立马把猫咪抢回来再不给他们了。
金钟铉郑秀晶和崔雪莉也结束了打工生涯,正式投身到找工作的大军中,新招来的服务生都不能让金基范满意,搞得他整天都处在即将要爆发的边缘,只在金钟铉到店里帮忙的时候才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笑容。他有时也在考虑,维持得这么辛苦,不如关店算了,自己还不能找点别的饭吃?可是崔珉豪才是出钱最多的那个人,自己哪有资格说放弃,于是一边骂崔珉豪不负责任当甩手掌柜一边继续咬牙坚持。
李泰民的妈妈又回国了一趟,这次总算是让她的外国老公和李泰民见了面,双方相处得还算愉快,她那外国老公长得圆乎乎的,总爱大惊小怪,见到中国的什么玩意儿都觉得很神奇,总是逗得李泰民乐不可支。李妈妈见儿子对她和她的新家庭放下了心防,几十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临走前还和李泰民好好聊了一次,问他愿不愿意到英国去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李泰民对未来其实没什么规划,也知道当模特儿并不是长久之计,出国读书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不过他没立刻答应下来,只告诉妈妈说考虑一下。
夏末秋初的暑气刚刚褪去,北京迎来了最好的季节,李泰民出完外景回来路过一个熟悉的胡同口,他赶紧让司机停了车,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站在那胡同口外许久,还是慢慢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他隔着那扇大门,望见里面的海棠树梢繁花似锦,心里有些安慰,看来春天的那场大旱还是没能战胜顽强的生命力。他伸手从背包深处那个固定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锁紧的大门。
小院儿里落满了枯叶,野草从水泥地的裂缝中疯长出来,又迅速衰败,杜鹃花枝上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开了一两朵红色的小花,难不成是误把秋天当春天?他小心地摸了摸花瓣,很是脆弱,于是赶紧打了几桶水,又给海棠树和杜鹃花浇了下去。
走的时候,他又把钥匙小心地放进背包里那个带拉链的小口袋,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脸上那个虔诚的表情。
晚上回到金钟仁家,那厮竟然摆出了烛光大餐,见李泰民进来竟然绅士地伸出手邀他入席,拉开椅子引他坐下后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这是玩的哪一出?”李泰民笑问。
金钟仁冲他眨眨眼,又露出一脸夸张的失望表情:“果然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啊……亲爱的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么?”
李泰民皱着脸想了半天:“记得什么呀?”
“Oh my love……去年的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记得了?”金钟仁颓丧地掐了掐他的脸。
李泰民吐了吐舌头,笑道:“Sorry~”说完满怀歉意地献上香吻,金钟仁立马忘记了刚才的事,全心全意地和他拥抱接吻。
李泰民在和金钟仁的相处中始终是享受的,金钟仁是个近乎完美的情人,带点小小的流氓无赖,总是玩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小把戏,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宠得李泰民愈发放肆依赖他。李泰民不是没有拿他和崔珉豪对比过,生生觉得崔珉豪真是白长了那几岁,感情世界单纯得可怜,连一次正经谈恋爱也没有过,更别说营造浪漫氛围讨恋人欢心了,连【我爱你】都不敢随意说出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一个无趣的男人。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吃完了烛光晚餐,喝了红酒,李泰民微醺后脸蛋粉红双目含水,整个人多情柔软,金钟仁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停地亲吻他的侧脸和耳垂,呢喃地在他耳旁说着大胆的情话,弄得李泰民又痒又软,痴笑着不停地躲他的嘴唇,躲不开便直接亲上去,然后等待对方夺取主动,掠取他的甘甜。
亲吻逐渐加深缠绵,李泰民呼吸被夺走的同时,神智也渐渐消失,他瘫软地躺倒在金钟仁怀里,暧昧气氛太过惹人沉醉,他们胡乱地拥吻着倒在沙发上,衣服扔了一地,李泰民拼命把头往后仰,大口喘息,对方在他身上挑逗亲吻,好像放了一把火,烧得他几近窒息,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可在金钟仁眼里看起来,那涣散的双眼却动情地让人发狂。
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放肆地互相抚慰,李泰民残存一丝理智,在对方摸向他后方时努力挣扎着:“不行……我不要……那里不行……”
金钟仁心里难掩失落,却依然热情回报于他,用自己所有的技巧取悦他。
李泰民在高潮的瞬间眼前盛开了一片灿烂如血的海棠花,他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对自己说:完了,走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