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书记

脑伤住院已经十多天了，鱼儿精神大佳却必须没日没夜地一直卧床静养，这对于一个人，尤其是小孩子来说实为不易。鱼儿不错，在阿布的悉心陪护下，谨遵医嘱，从不要求起来，配合治疗，伤情不断改善。现在已经咳痰无血丝，耳无脑脊液流出，医生说这样下去再过五六天就可以出院，改在家静躺了。

鱼儿好学，既然躺平，就拼命地看书。他的阅读速度特快，我每天要给他送书，稍有延缓，无书可读的他就会感到非常无聊。一天要看五六本，一套《大侦探福尔摩斯》共五十本，已经被他阅读殆尽，今早又催我尽快把《三国》《水浒》送过去。我不敢怠慢，陪汤米吃过早饭，学过《论语》，就找出他要的书籍和阿布要的日用品，装成一袋急忙驱车往医院了。

车抵中心医院西门，那是急诊科入口，车场停满了车，保安不让停路上，叫我转到南面地下车库去。我知道那很远，而且车库超大如迷宫，不好找。我说就送几本书，很快就出来，随便找个位置就行。保安放行，我开进车场，果然没有一点位置。停过道上，那会堵住好多辆车，自觉不行又调头出来。到出口处看到有两车要进来，我想停到外面的医院西边道路一侧，却见眼前的出口道路一侧停着的一个车子在挪动，于是等车一走，就抢占了它的位置。

我拎着袋子快步走向大门口，看见四五个门卫在拦着来人查信息码，我猛然想起自己做核酸检测已多日，会不会超过五天而变黄码呢？我放慢脚步走到路边，回忆做核检的情景：那是上周日，陪汤米到吾悦上英语课，见边上检测点受检人员稀少就顺便做了。到今天周末正好第六天，黄码无疑！

怎么办？回去做了再来，至少下午，鱼儿必然等不了，会无聊之极。想着想着，双脚不觉走到了门口，我想，他们查的是衢通码，看能不能用健康码应付一下？于是，我调出健康码，走到只有一个女门卫值守的闸机口，把手机朝她晃了一下，不想她眼尖，说：“不是这个，要看衢通码。”只得退出，她让我扫一下桌上的衢通码，我怕露馅，故作接听电话走开了。

致电阿布，说：“我黄码，进不了，能不能你叫人出来拿？”答道：“你想多了！我不能离开这个楼层。护工也不是我雇的，让她下一趟楼都不好意思，何况到那么远的大门口！”看来没办法了，阿布告诉我医院可以核检，我问了保安检测点就向医院南面走去。

我拎着袋子，边走边叹息：“唉！小鱼儿，阿公的疏忽要让你平添无聊了。”受检队伍蜿蜒数十丈，我站在露天里，无聊地抬头仰望。天气一改连日的阴雨，天空分布着鱼鳞状的云，太阳忽隐忽现，洒下的光线虽不强烈，却让人感到初夏的燥热。终于挨到了，检测员的棉签在口腔里搅动完，我问了她。“什么时候出结果？”“二十四小时之内。”“最快呢？”“两小时。”

我又转回到西门。这时，人员变得稀少，门外一侧横泊着一辆医院摆渡车，我在路边踱步。漫长的等待是无聊的，我想，鱼儿仰卧着，注视天花板，一定更无聊吧？越过低矮稀疏的围墙栅栏，望着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赭红色的住院大楼，感到无奈。

踱回摆渡车旁，忽见一少妇携一孩童登车，随后，司机也上车启动。见此，我心头一动：“反正无处歇脚，何不坐一下车？”于是跳上车，问前排少妇：“这车到哪里？”她说：“发热门诊。”又问司机：“这车回来吗？”他说：“当然回来。”车到围墙大门口，道闸翘起，车进入医院。我一阵欣喜。到里面又有一道门，车停下，少妇牵着孩子往北过门去发热门诊楼，而我回身向南走。我知道，这里通往住院准备中心，前两天来医院我从里面走出来看过。

在住院部入口，拨通阿布电话。“来拿吧，我在下面。”“核检通过啦？这么快！”“嗯。”不一会儿，有人叫着“沈子彧”，我应着把袋子交给了她。从大厅往外走，步履变得轻盈，心想：“这样也没耽搁鱼儿多少的看书时间吧？”正准备进入电梯，手机忽然响起，于是止步。电话里是阿布的斥责声：“你办点啥事情办得好？！车钥匙放在袋子里！难道还叫人家再给你拿下来？你就在那里呆着！等到她要下来时再带下来！”

哦！是的。哈！钥匙放袋里忘拿出来了。我总是不愿意裤兜里装东西，特别是这么大的车钥匙，鼓鼓囊囊的不舒服。折回住院部入口，我耐心等着，心想反正鱼儿拿到书了，我等下无所谓。看着三四个门卫，不时围着一男子在解释和争吵，男子拿着手机，像是为扫码的事。心想，不能这样干等，何不请门卫帮忙。于是，对身边的一个门卫好言相请，他终于答应了。这时，阿布电话告诉我，可以麻烦门卫来拿嘛。

他上去了，其余的门卫还在顾自围着男子争辩，置人员出入于不顾。三个闸机口不时有病人和工作人员进出，都是刷脸的。我一度竟有跟人溜进去，看看久未见面的鱼儿的冲动。想想门卫帮我拿了，进去岂不穿帮？再说，身为黄码，被人查出岂不麻烦？我终于还是抑制了冒险的念头。不一会儿，他拿钥匙下来，我一再称谢而去。

走出医院大门，我轻松地拿手机扫了柱子上的衢通码，显示绿码！这么快核检出结果而更新了？不可能。再细看码下的采样时间，是在周一，而非我记忆的周日。我这才想起：在周日核检后，周一陪阿布核检时我顺便又做了，阿布正是为入院陪护鱼儿而做的……我怔怔地在大门口站了好久：我的健忘，我的粗疏，导致白忙活了半天，还险些耽误鱼儿的读书计划！想着想着，我想哭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