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传统“进高考”的理据、价值与原则——以高考语文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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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传统“进高考”的理据、价值与原则——以高考语文为例
引用格式:胡向东, 张虹芹.
作 者
胡向东,华中师范大学测量与评价研究中心主任,文学院教授。
张虹芹,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生。
摘 要:推动革命传统教育加快进入新课程、新教材,需要与各个学科评价的内在需求相结合,在高考内容改革中有所反映。以高考语文科为例展开讨论,在明晰革命传统“进高考”的政策和学理依据基础上,提出高考语文融入革命传统教育内容,具有为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提供有效载体、重构革命文化融入课程体系的行动路径、实现革命文化思想内涵与情感价值的具象建构等独特的价值意蕴,进而提出以侧重缘文悟道、注重思维考查、引导知行统一为“进高考”的三大基本原则。
关键词:教育评价改革;高考改革;革命传统;高考语文科;学理依据;价值意蕴
2021年1月,教育部印发《革命传统进中小学课程教材指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中小学课程教材指南》。这是对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必须把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作为文化建设极为重要的任务,纳入国民教育全过程”[1]要求的进一步落实,也是实现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必要举措。2014年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提出,要对高中课程和高考改革进行统筹谋划,做好衔接;高考命题应增强高考与高中学习的关联度[2]。因此,革命传统教育内容进入新课程、新教材后,如何通过改革在高考内容中有所反映,如何与各个学科评价的内在需求相结合,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从而呼应高中新课程改革,形成真正的教-学-考有效衔接、同频共振,不仅是一个教育学和考试评价研究的前沿问题,更是新时代文化发展的重要使命,也是高考内容改革的一项重要任务。
在革命传统传承与发展中,与教育考试实践密切相关的两个方面内容亟待加强研究:一个方面属于基础性研究层面,即对革命传统精髓在大规模考试中反映的内容,需要深入研究阐发,如对革命文化的历史渊源、基本走向、丰富内涵、核心要义、当代价值等的宏观统筹与精细阐述;另一个方面是应用层面,即革命传统如何与各个学科测评相结合,革命传统在进行课程融入、教材融入基础上如何在大规模考试中进行测评,其测评主旨、试题形态如何呈现等。这需要考试研究者对相关问题有所重视,不断凝聚共识,增强内外研究合力。此外,对革命传统进教材、进课堂、进高考的重视,一方面呼应着革命文化在新时代的勃兴与发展;另一方面,它意味着这一过程需要投入更多的课题研究与实践检验,以保证其能长期、扎实、有序地开展。本文尝试以高考语文科为例,从革命传统“进高考”的政策与学理依据的分析入手,阐释革命传统教育内容“进高考”的内涵与价值,分析其难点与误区所在,提出高考语文浸润革命文化的基本原则,讨论当下的开展路径和发展模式。希望以这一案例研究作为引玉之砖,引起相关研究人员的关注和批评。另需说明的是,革命传统与革命文化是紧密联系又存在内涵差异的一对复杂的概念。若要简单化予以辨析,大致可以说,革命传统是革命文化的内在灵魂,是形而上的“道”;革命文化是革命传统的外在表现,是形而下的“器”。两者之间的关系,用庞朴先生的话说,就是“道在器中,器不离道”[3]。二者的意域有极大的交叉,并表现出高度统一的形态。鉴于官方文件对其未作刻意区分,本文为了表述方便,对二者同时使用,不予区分。
一、高考语文科开展革命文化内容测评的依据
在高考语文科中对革命文化内容进行测评,有着明确的政策依据和学理依据。它所表现出的价值意蕴,体现出把革命文化有机融入高考语文科内容体系的重要意义。
(一)政策依据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革命文化的重要论述,以及革命传统教育相关的政策精神,是高考语文科融入革命文化、作为重要内容的根本的决策遵循和依据。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从中国革命历史、优良传统和精神中汲取养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5000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4]革命文化上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续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代表着一种承前开新的文化形态。革命文化内生于血与火交织的伟大革命实践中,契合当下时代发展所需,是滋养中华民族前行的精神动力和文化养料。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革命文化熔铸于党领导人民的革命实践和改革创造中,继承和发展好革命文化,是构筑中国精神、中国力量的必然选择,亦是当代中国人民的精神指引和精神食粮[5]。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弘扬革命文化的基本遵循,要求“用好红色资源,深入开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6]。这些系列论述为高考语文科融入革命文化内容提供了方向指引。
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党和国家先后发布一系列关于革命传统教育的政策,构成高考语文科融入革命文化的决策依据。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指出:“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人民进行革命、建设、改革伟大实践中,自觉肩负起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责任,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继承者、弘扬者和建设者。”[7]这就阐明了中华传统文化和革命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关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内涵丰富,深沉的民族忧患意识、传统的民本思想、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为革命文化的萌芽和发展提供了温厚土壤,是贯穿革命文化发展始终的重要思想渊源。可以说,党领导人民在艰苦卓绝的革命历程中形成的革命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凝聚与升华。中宣部、教育部印发的《中小学开展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教育实施纲要》明确提出“中华传统美德和革命传统教育是中小学开展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教育的重点”[8]。教育部开展的许多活动,如2014-2017年间每年举行的“少年传承中华传统美德”系列教育活动,也是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革命传统文化作为主要内容[9]。
2021年1月,教育部印发《革命传统进中小学教材指南》(以下简称《指南》),进一步明确并强调在课程教材中加强革命传统教育,提出“将革命传统全面融入课程教材,对中小学革命传统教育目标、内容、方式等进行顶层设计”[10],以革命传统富含的深刻历史哲理和精神财富,为理想信念教育的开展提供经典题材和丰厚营养。《指南》针对革命传统进教材的“进什么、进多少、怎么进”问题提出方案,而革命传统如何在考试评价中进行系统化衔接,教育部有关部门亦提出了相关政策安排:“加强青少年革命传统教育还要以课程教材为龙头,推动教学设计、考试评价改革和师资队伍建设等,协同党史文献工作主管部门,加强政策引领和专业指导,并推动中小学与幼儿园、大学的系统衔接,实现革命传统教育整体化、系列化、长效化”[11]。
(二)学理依据
革命传统本身所蕴含的鲜明思想性和综合教育功能,构成高考语文科融入革命文化的本体性依据。
思想性是革命传统的育人价值导向和培养目标的直接体现。革命传统源于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广大人民在长期的革命、建设与改革中的百年历史积淀,是马克思主义文化与中国革命实践的深刻结合。革命文化在革命传统中生成、演进,萌芽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是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创造和孕育的文化形态,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呈现。从艰苦奋斗的井冈山精神到不畏牺牲的长征精神,从实事求是的延安精神到敢于斗争的西柏坡精神,从为国争光的大庆精神到自力更生的“两弹一星”精神,这些革命精神记录和见证着中华民族斗争和建设的光辉历史,构成一个个前后接续的精神谱系,发挥着促进历史认同、凝聚社会共识的功能。通过这些革命文化作品开展革命传统教育,在构建引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高考内容体系这一工程中,融入革命传统教育内容,以文化人,以文育人,可以有力升华广大青少年的精神境界和理想信念,为青少年的茁壮成长奠定共产主义信仰的根基,铸就奋发图强、艰苦奋斗的品格,确立忠于信仰、勇于牺牲、为人民服务的价值规范。
从革命传统教育的本质要求来看,它更强调内在思想价值观的生成和理性思维品质的提升,而这与语文学科的课程理念和高考语文科的内容设计理念是高度吻合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以下简称《高中语文课标》)明确提出应充分发挥语文课程的育人功能,强调语文课程应“为传承和发展中华文化、增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发挥独特的功能”[12]。而《中国高考评价体系》同样强调,加强革命文化的考查,旨在通过考试的导向作用,使高考评价和基础教育教学形成德育合力,提高学生思想水平,促使学生将革命文化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督促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在教育实践中的落实[13]。
在语文教育领域,革命传统教育的思想性通过语文实践活动逐步形成。“经过百年来艰苦卓绝的革命、建设与改革实践,革命文化业已成为国家记忆的核心表征,既反映了国家解放、民族独立等宏大历史叙事,也包含了现代国家形态建构的历史认知。”[14]随着历史的推进,革命亲历者和红色原迹逐渐流逝,革命文化能让人们循着红色记忆的线索,再现中国共产党历经百年风雨历程的集体记忆,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原初记忆进行唤醒、建构和再生产。统编版语文教材系统性地精选了一批革命家的诗文和一些反映革命领袖、革命英雄、先进模范精神品格的文章。这些作品体裁多样,既有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等文学作品,也有新闻通讯、人物传记、回忆录及一些评论性文章,既有单篇文章,也有整本的书,基本覆盖党带领人民赢得革命胜利、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走进新时代的伟大历程。高考语文科可以通过强大的导向作用,促使语文课程和教学有意识地通过引导学生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开展自主的语言实践活动,积累言语经验,加深对母语的理解与热爱,培养和提高运用母语的能力;同时,通过革命文化文学作品的阅读学习,使学生增强思辨能力,理解和弘扬民族精神,提升思维品质,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养高尚的审美情趣,积累丰厚的文化底蕴,增强革命文化自觉与自信,从而涵养时代新人的民族品格和历史使命感。
革命传统教育有着强大的育人功能,内含着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诸要素。在脍炙人口的革命文学题材作品中,感染人心的艺术场景创造、榜样示范的英雄形象、壮烈的革命发展历史等,既启迪着青少年心智的茁壮成长,也彰显着真理的力量、激昂向上的精神活力和劳动创造美的真谛。革命传统教育使人求真、向善、臻美。正是因为革命传统教育具有综合、多元、整合的教育元素,才为其在各学科课程中的有机渗透提供本体性依据。语文课程和高考语文科作为立德树人的重要载体,承载着传播知识、思想、价值的神圣使命,它必然要承担起吸收、渗透革命传统教育的职责。这是革命传统教育本身的育人思想性所决定的,也是更加充分地发挥学科课程育人价值所必需的,体现着语文课程、高考语文科与革命传统价值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二、高考语文科开展革命文化内容测评的价值意蕴
对革命传统如何“进高考”展开研究,反映了传承和弘扬革命文化的社会形势与高考内容改革发展之间的双向需求。传承与发展革命传统的社会形势需要学理研究以保障基础,而高考内容改革的紧迫任务推动这一研究的加快和深入。这一切又以明确革命传统“进高考”的价值意蕴为前提。
(一)为语文科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提供有效载体
立德树人是教育的根本任务,也是以“立德树人、服务选才、引导教学”为核心价值的高考在发挥衔接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的枢纽作用时的核心追求。而革命文化“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文化成果、中国革命胜利的文化支撑和强大精神动力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优质基因”[15]。革命文化在革命前是革命的思想准备,在革命中是革命的重要战线,在革命后是指引民族复兴大业的生命之魂、鼓舞我们不懈追求的强大精神力量。它在中国革命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发挥的巨大作用和根本价值,决定了它是实现立德树人的重要依凭,是立德树人最为重要的载体,也是语文学科在教学、评价过程中贯彻和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途径。
语文学科的人文性、工具性兼具的特性,以及它肩负的“文化传承与理解”教育目标,决定了它作为立德树人载体的重要地位,理应在革命传统的传播和革命精神的培育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正因为此,《指南》提出“对中小学生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植入红色基因”,强调“语文是落实革命传统教育的重要课程,在传承和弘扬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中发挥重要作用”[10]。将革命传统教育融入语文课程,有助于学生对革命历史形成正确的认知,在持续认知学习、感受的过程中不断体悟党和人民精神血脉中的红色基因,增强对我国革命历史和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从而形成革命文化自信,并在此基础上自觉地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红色血脉,实现知、信、行的统一。此前,《高中语文课标》对革命文化“进课堂”已做出周细安排:在“课程基本理念”“学科核心素养”及“课程目标”部分,反复提及需“继承和弘扬革命文化”,并通过设立“中国革命传统作品研习”与“中国革命传统作品专题研讨”等任务群,将革命传统教育的学习内容贯穿必修、选择性必修和选修三个阶段[12]。肩负构建引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考试内容体系的高考语文科,可以通过呼应《高中语文课标》的相应要求,通过考查革命传统文本、设立革命文化情境等测量手段,激发和引导广大师生学习、领会革命传统的深刻思想内涵,感悟博大深邃的革命情怀,进而加强语言运用能力,讲好中国故事,传承革命文化。
(二)重构革命文化作为核心价值观融入课程体系的行动路径
革命文化具有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本色、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文化底色和社会主义新文化的时代亮色。这种文化基因,深深嵌入我们的精神血脉之中,铸就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它是构筑当代中国人理想人格的内在组成部分,它引导着当代中国人的精神家园的构建,决定着当代中国人的灵魂归属。”[16]革命文化作为新课标视域下的三大基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是语文课程人文价值的关键构成要素,也是语文课程思想情怀的重要体现。那么,作为语文课程最基本的教育内容之一,革命文化如何融入课程内容体系之中,就成为一个重要而现实的问题。
一方面,它以体现革命文化的阅读文本及其蕴含的核心价值观、语文要素等构成语文课程学习对象与内容。语文课本中的革命题材文本以文学的形式生动再现无数革命志士艰苦奋斗、无私奉献、敢于牺牲的坚定信念和崇高追求,反映中国革命的艰难历程,彰显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博大胸怀,有利于加深学生对革命伟人生平事迹、人格魅力和政治智慧的了解。语文教材中蕴含的革命文化内涵和革命精神价值则具有超越时空的价值,能在多元复杂的当下为学生提供强大的精神力量和丰润的道德滋养。革命文化在语文中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学科或者独立内容体系,而是以文本等形态嵌入语文课程内容体系之中的;不是从外部生硬直接插入的,而是通过革命文化与语文课程内容系统建立起牢固的关系进而全面融入的。同时,革命文化文本的内容具有显在性,通过阅读文本、学习任务群等构成内容在体系中的识别性(如高中语文在选择性必修和选修两大板块中共设置两个任务群、2.5个学分的内容),既符合语文教材体系特征要求,又不改变整体系统,显著有效地提升语文课程人文价值实现功能。
另一方面,革命文化“进高考”后,更有利于对语文课程中革命文化的教学实施给予正向反馈,进而重构革命文化作为核心价值观融入语文课程体系的行动路径。统编版教材大量选取革命传统教育文本为这一路径奠定了基础。这些文本“没有用生硬的说教方式向学生灌输革命思想、革命精神,而是以隐性熏陶、无痕渗透,启迪学生的心智,用革命领袖、英雄人物的人格魅力、人性光辉打动、感染学生”[17]。高考语文科命题可以通过关联初高中语文革命文化学习内容的方式,甚至直接关联教材,在阅读文本选择、试题选项设置、典型任务设计等方面与教材中的革命文化内容建立知识链接,引导教学重视教材中的革命文化文本教学,有效推动革命传统教育在语文教学中的价值实现。同时,通过以考促教,传递高考备考要向日常课堂教学要成效的强烈信号。
(三)实现革命文化思想内涵与情感价值在高考语文中的具象建构
当革命传统内容进入中小学教材后,它的思想内涵与情感价值体现,又是与语文学科教学特征、内在价值紧密结合的,表现出语文的特征与力量。而语文课程和高考语文科,则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为革命文化思想内涵和情感价值进行具象化的建构提供良好路径。
革命文化在语文课程和高考中的具象化建构,是指将承载革命文化思想、观念、情感价值的信息,以多样化、具体化、形象化的形式加以展现,从而以文化人、立德树人。在语文课程和高考中,通过对革命文化的重新排列和优化组合,承担起具象化的载体功能。例如,革命历史、革命事迹、英雄人物和革命节日等以诗歌、小说、新闻、传记、演讲、戏剧等形式进入课程和考试,实现叙述话语和情感激发的链接;革命文化理论和革命精神以论文和杂文等形式进入课程和考试,实现理论素养和涵养品格的链接;革命遗址、革命文物以插图的形式进入课程,实现育人过程中历史和生活的连接等。这些载体具有将革命文化具象化表达的优势,能够让革命文化听得到、看得见、摸得着。
在高考语文试题中,这种具象化建构往往通过阅读材料的选择与试题设置、答案方向引导等完成,让考生在答题中并在考试前后体悟革命文化思想内涵,体验革命人物、事件的精神力量与情感价值。如2018年全国高考语文卷现代文阅读选择作家阿成的小说《赵一曼女士》作为阅读文本,要求考生回答“小说中说赵一曼‘身上弥漫着拔俗的文人气质和职业军人的冷峻’,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这一问题,就是引导考生直面那些看似沉缓冷静的叙述背后血与火的历史,通过阿成洗练精彩的语言文字去往赵一曼烈士受审与被看押的历史场景中,真切地体验抗战最为艰难时期的惊心动魄,进而体认革命精神。参考答案对赵一曼的文人的气质列举了三点:喜欢丁香,有生活的雅趣;深情回忆战斗生活,文雅浪漫;用真情感化青年,聪慧过人;对职业军人的冷峻气质也列举了三点:遭受酷刑,宁死不屈;笑对死亡,英勇就义;舐犊情深,却不忘大义。将革命英雄和贴近学生生活实际的故事紧密联系,消解学生与革命英雄的疏离感;并从微观视角切入,通过鲜活真实的小故事揭示大的革命历史进程,透视革命战士勇于抗争、坚定信仰的革命精神。在讲述真情实感的故事中进行红色基因的传递,让学生在共通的认知基础上达到共情的情感认同。试题和答案通过构建合理有效的个人体验情境,具象化地表达抽象的情感与思想主题,引导考生通过总结归纳自己的阅读体验与认知,感受英雄人物在全民族到了最危险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革命激情和坚定信仰,以及革命者的高尚情操和高贵品格。
三、高考语文科融入革命文化内容的基本原则
革命传统“进高考”,要对广大考生产生积极的影响与教育作用,需要结合各个学科的特征,因科制宜。语文作为人文性与工具性兼备的学科,不能采取疾风骤雨的“漫灌”方式,而应发挥语文学科润物无声之优长,潜移默化,以文化人。
(一)言意兼得,侧重缘文悟道
革命传统“进高考”与开展课程思政遵循的原理是一样的,都要求通过构建全员、全程、全课程的育人格局,发挥各类课程及其考试评价的优势,使之与思政课程同向同行,从而实现立德树人。在高考语文卷中浸润革命传统教育,需要从语文的根本特性出发,找到语文学科评价与育人的最佳契合点,充分发挥高考语文科评价的教育功能,让学生在高考学习备考中通过语言文字运用,润物无声地受到革命传统教育,实现革命传统教育和语文核心素养双落地。在这一过程中,最重要的实施原则是言意兼得,防止重意轻文;侧重缘文悟道,确保高考语文科评价功能不发生偏移。
一方面,“革命文化是语文课程标准中明确提出的三种基本文化内容之一,是体现语文课程人文价值与思想情怀的重要构成要素。它所具有的精神引领、历史见证、文化传承价值无论是在教育的哪个阶段,都是不可替代的最基本的教育内容”[18]。这道出了革命文化文本内蕴之“意”,也指出了革命传统“进高考”的意旨所在。另一方面,革命传统在语文课程和高考语文科中又是以语文的方式呈现的,它本身表现为言语材料,文质兼美的革命文化文本本身就具有极高的文学鉴赏价值和语言文字学习训练的价值。因此所谓“言”,是文本的外在言语形式,如它的文章体式、架构,文章的字、词、句、段落等语言材料构件。言意兼得,是既要得言,又要得意;得意以得言为基础和路径。革命传统进入高考语文科,正如统编版高中语文教材选择性必修中册第二单元的单元研习任务所要求:通过欣赏纪实作品和虚构作品,重回革命历史现场,深刻认识革命传统,激发奋发向上的精神力量。认识革命传统的渠道与方式是阅读革命文化文本和体验革命文化情感;在引导学生学习文本、完成读写任务的过程中,积累言语范式,提升语言运用能力和学科素养[19]。
近年全国高考语文卷中的革命文化相关试题,是践行革命传统进高考语文科“言意兼得”原则的典型。如2022年全国语文甲卷的文学类文本阅读选文属典型的红色文化,它将小说与纪实作品巧妙组合:文本一是王愿坚的小说《支队政委》(节选),描写了长征路上受伤的政委“自我医治,手挤脓疮”的故事;文本二是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的纪实作品《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节选),简述的是陈毅长征路上的疗伤经过。一虚一实的两则长征故事,照应了高中教材任务群“中国革命传统作品研习”的学习任务(选择性必修上册第一单元主要是纪实性革命传统作品研习;选择性必修中册第二单元主要是虚构性小说为主的革命传统作品研习)。命题者所设的第7题和第8题,对考生关键能力考查的出发点和着眼点均为文学作品的阅读鉴赏能力,但内在的“意”又蕴含其中。第7题聚焦内容理解和艺术鉴赏:四个选项中,A、B两项为艺术鉴赏;C、D两项则在理解内容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分析。通过选项中的细节描写与鉴赏,透视时代背景与人物性格。第8道题问的是“老胡这一人物形象有哪些特点?”,要求考生联系和调动小说阅读鉴赏的必备知识——小说人物的肖像、语言、动作、心理描写手法,分析“老胡”这一人物形象的特点;同时在依据文学文本中的细节分析人物特征基础上,用恰当的语言描述人物形象。而在这一过程中,考生披文入境,自然会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探幽揽胜,体验、理解和发掘作品的深刻意蕴;缘文悟道,感悟“老胡”这位坚定的红军支队政委身上表现出的信念的力量,进而体悟不畏牺牲、不怕困难的长征精神。
(二)情理交融,注重思维考查
教育部教育考试院在评价2022年全国高考语文卷时所言“思来路、长精神,于感悟中传承革命文化”[20],点明了革命传统进高考语文科处理情与理关系时的重要原则,即设题要强调情理交融,从语言运用出发,突出思维能力考查,避免重情轻理。这是高中学段语文课程和高考语文科的独特个性与革命文化的传承发展的特别要求所决定的。正如《高中语文课标》所指出:“在语文课程中,学生的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都是以语言的建构与运用为基础,并在学生个体言语经验发展过程中得以实现的。”[21]
客观地说,革命文化诞生于血与火的革命年代,而和平环境的延续和革命语境趋于消弭,使它刻画的场景与当代生活有一定的距离,学习文本过程中对文章表达的意旨的理解难度也相对更大一些。因而,在教学和评价中采用“由情入理”往往成为众多教师和命题者共同选择的路径。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命题者也必须注意,在注重情感、审美的体验从而强化对考生人格的熏陶的同时,更要重视情理交融,重视理性思维的考查培育,帮助考生理解革命的思想理论基础,并运用其观点去进行分析和认识。2021年全国高考语文卷选择卞之琳先生写于抗战时期的小说《石门阵》作为阅读文本,第9题要求考生回答“小说中多次出现的‘门’,在不同层面有不同含义,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即是由情入理、情理交融并引导学生建立分析能力的范例。该题考查鉴赏评价文学作品的能力,其基础是对小说内涵的理解和对这种理解的表达能力。考生答题时,对小说中“门”的含义的概括,需要在梳理文本的基础上进行思考和分析。答案包括三个层面、六个要点:现实生活中的门,即木头门,洪子店村民以砖头堵门;王木匠讲的故事中的门,即石头门及石门阵;王木匠从现实中明白的门,即保卫国门,才能守住家门。这些思考结果必须在细读文本、梳理细节、分析内涵的基础上才能得出;而这一过程也启示考生深入思考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原因。正如温儒敏先生所指出:“学生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以语文独有的方式(比如更加重视熏陶、感悟、积累等)去提高思维、审美的能力,获得对民族文化的认同与自信,这是其他学科所不能替代的。”[22]
(三)以身体道,引导知行统一
以身体道,本质是一种文化价值观的人格化体现,它反映出这种文化价值观影响积极而长远。反过来说,价值观的体悟与深化,如果以个人的实际行动去诠释,则文化价值观的教化功能能够得到更好的实现。优秀的革命文化作品,不论是《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的振聋发聩,还是《百合花》展现的超越战争喧嚣的诗意世界,在思想、情感及审美上都饱含巨大的吸引力、感召力和渗透力。让这些优秀作品进入学生的心灵,实现理想信念的贯通和集体情感的传递,则是教学与评价应该完成的任务。在革命传统进高考语文科过程中,命题强调情境构建和问题设置能够帮助考生以身体道,从而引导知行统一,既通过深入激发考生在革命文化的语言运用情境中的个性化体验,又要引导考生把握革命文化的历史性、时代性和深远意义;只有通过学生具体的言语行为的个性化体验,革命传统才能通过“身而体道”,内化为他们坚定不移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文化自信,外化为践行核心价值观的行为,革命文化也才能真正得到传承与弘扬。以身体道,引导知行统一这一原则,在我国既有悠久的文化传统,也是新课程改革语文科目实现课程价值的需要。李泽厚先生曾指出,“知”并非对外物世界的理性认识,一切对于经验事实的认识、事物变化的观照,都只是为了“身而体道”,为了达到一种与天地润物之道同体的精神境界[23]。这种传统的整体主义的教育观,以“体”的感受为途径,以对“道”的体悟和践行为目标,两者高度统一。无独有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教育:财富蕴藏其中》的报告中也提示我们不能将价值观视为狭隘的教育内容,试图将既定且难以被大众接受的价值观强加于他人的做法只会招致否定,“因为只有被个人自由选择的价值观才具有实际意义”[24]。这说的是一个共同的认知规律,有助于我们掌握高考语文科立德树人核心价值的实现路径。
这方面的例证可以参考2020年全国高考语文科卷第9题的设定。该题要求考生阅读蒋子龙的《记忆里的光》,“从文章谋篇布局的角度,分析题目‘记忆里的光’是如何统摄全文的”,考查考生从不同的角度对作品进行解读的能力。通览全文,“记忆里的光”首先是看火车时所看到的火车头上镰刀和锤头的图标。接着,“我”又在贾队长破旧的土灰色挎包上发现了醒目的红线绣的镰刀锤头图案。“我”复员回到工厂干锻工后,做的是抡大锤的工作。因此,“镰刀锤头”贯穿了“我”的一生,也是全文的线索。“镰刀锤头”这一束记忆里的光,既成就了作为劳动者的“我”,又成就了作为文学创作者的“我”,凝聚着作者对镰刀锤头的深刻感情。第9题要求考生从文章谋篇布局的角度分析“记忆里的光”是如何统摄全文的,其设问之巧妙,在于引导考生缘文入境,切实感受“我”的知与行如何逐步统一起来。首先是引导考生抓住核心意象,体会作者是如何围绕这一核心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展现自己在少年、青年、中年时期如何与镰刀锤头发生物的关联和情感牵绊,进而体会作者对镰刀锤头的深厚感情,也感受到作者写作呼应题目、升华主题的意图与技巧。丰厚的精神文化蕴藉于丰富的语言实践中,学生通过语言运用融通心灵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以文化人、以文润心的过程。这样根据阅读材料精心设问,以及设问带来的思考,效果远超直接的说教问答,也更能够超越考场这一有限时空,对考生的知与行带来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