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小聚，有人说起一个叫阿林的名字，如今的某县乡长，说他讲起话来连稿子都不拿，竹筒倒豆子似的，条理清楚，思路宽广，滔滔不绝的讲下来。结巴都不打一下。口才好的惊人。我就紧赶着追问：“还有没有当年的兰花指？还有没有害羞扭捏的女儿态？”

当然没有！人家现在是鼎鼎大名的一乡之长，人民的衣食父母！

有同学晃着脑袋感叹。不可思议的变幻莫测的人生。

    我倒是在同学QQ群里目睹过这位同窗照片上的姿容，脑门已全秃，光光的有些耀眼，耀眼的让你不难看出岁月厚重的积淀。秃脑门儿不停地在几张照片里变换着举手投足，旁边几个都把他当焦点看的面孔似乎都只为衬托而遁成了他的背景，一副能言善辩自信豪壮的官僚派头。于是我就信手在评论里问了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阿林？”

    这就是传说中的阿林。只是当年没有人疯狂地迷恋过他！http://b215.photo.store.qq.com/psb?/V12h77eG2REstM/Y.NTQD9b1G.x54UJ1vXpvKoTasLGFVU0kHAgHUidNtc!/b/YdZ5KYC3aQAAYk9IOoDeZwAA

    尽管好多人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毕竟时间已晃过二十年，二十年可以把一株小树长成栋梁，可以使一座木屋朽坏，可以制造和毁灭出无数条与我们不相干的生命，怎么就不会使一个人的命运和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记忆中他总是翘着兰花指，一本正经地走路，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和人说话，不苟言笑，如果碰到好笑的事情非得笑一下不可，他就会轻轻抬起手，微翘着兰花指，用手背轻掩了嘴和鼻子，露出两只含羞的双眼直视地面，于是我们只能通过他微跳的额头和弯了眯了的眼角明白他笑了。他很少说话，从不大声说话，细声细气的，更不会放声畅笑。

    “兰花指”不光说话扭扭捏捏，其他举止一样扭捏的让人浑身能起鸡皮疙瘩，比如他走路，总是慢悠悠地扭在一条线上亦步亦趋，决不像我们不拘一格地大步流星，连爬床都是那样循规蹈矩的一个梯子一个梯子稳步向下，不爬完最后一个梯子决不往下跳。

    要回头看人或者找人说话的时候脖子柔软温顺，像影视里回眸一笑的慢镜头，深情又脉脉。如果你不小心蹭着了他的衣服或踩上了他的脚，他一定会不声不响地拍了又拍，擦了又擦那块早就不见或者根本没有印迹的印迹，而且绝不看你一眼，既不会埋怨你也不会客气一句，暗地里我们也会叫他太监或公公。

    更恐怖的是“兰花指”的洗脸，据说他有四个当时只卖一块钱的塑料小盆，每次都会盛满四盆水，并排着在一个闲置的木床上一字摆开，先打了香皂在第一个盆里洗手，待慢慢地搓洗净，便在第二个盆里将有着香皂味气的手再淘干净，然后第三个盆里开始洗脸，涂了香喷喷的洗面奶按摩半天冲掉，然后再用最后盆清水对面部做最后的清洁，即使这样小心翼翼地侍候，他的脸上还是不依不饶地爬满了青春疙瘩，密密麻麻的红色和褐色的新豆老豆，排着不规则的队形，按生长的先后顺序，顽强地活跃在那张没有一点女性该有和应有的妩媚与秀气的脸上，与他http://b215.photo.store.qq.com/psb?/V12h77eG2REstM/4BUPRaCkvBB3oX*Vixafhur8G7v012hVi420HzCrjlE!/b/YZ50KYCTaAAAYiz2J4BhaAAA身上那些不伦不类矫揉造作的女性举止形成鲜明的对比。

    十六七岁的男生大都疯长个子，条条的，没有发达的肌肉，站开了不觉得有多高，站在一起总是比女生高过一头，但女生好像那个年龄正是迅速发育的时候，个个都臭美的要死，喜欢穿能显瘦的衣服，那种细细瘦瘦的黑色健美裤当时大街上就特别流行，大家都买了来穿，一来可以来遮掩腿部的臃肿，二来能让少女为之骄傲的细腰更为婀娜秀美。

让人惊愕的是有一天“兰花指”竟然也穿了一条，慢悠悠、昂扬着头走进教室，我们都睁大了眼睛偷窥他的样子，并互相挤眉弄眼捂了嘴偷着笑，对于周边环境里的这些人的不安分因素阿林是知道的，并且一定知道是针对他的，但他绝对的会旁若无人的我行我素，写他的作业，走他的路，眼里根本没有周围的人，即使你卯足了劲儿捉弄他。

还别说，他的字倒写的不难看，刚劲有力，与他温柔婉约的个性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常会偷窥到他胡乱画在纸上的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但又能怎么样呢？尤其穿了健美裤在公共场合亮相。

    他那细长的瘦腿即使穿了健美裤，也没有把裤子给撑鼓起来，那没有被肌肉装满的裤管还是一样的稀稀松松的裹在双腿上，没有宽松裤的大方和富态，加上他脚上的一双高帮白色球鞋，小船似的拖住两只脚，还一走一弹，像极了动画剧里张着大嘴滑稽可笑的唐老鸭。

一回宿舍，我们就开始捧腹大笑，之后就形象夸张的谈论“兰花指”，甚至惟妙惟肖的模仿“兰花指”弹跳着走路扭捏着说话，后来干脆再提起他，我们都不再叫他“兰花指”，而是改叫“唐老鸭”或者“健美裤”了。

由于太娘娘腔，太女人化，加上古怪孤僻的性格，男生们都不怎么和他交往，连说话都不，整个宿舍除了他睡觉的那张床和洗脸的那张床和他鱼水难离之外，他几乎没有朋友，走到那都孤零零地。

最让人难以捉摸的是上体育课的时候，每次完成了课堂必须完成的那些动作任务，老师就会让男女生自由组合成团队活动，我们班仅有的8个女生就会围成一圈，借了排球来打，占女生人数几倍的男生则篮球排球分成几拨玩，这时候，“兰花指”就默默地踱到女生http://b214.photo.store.qq.com/psb?/V12h77eG2REstM/CqOgJan5erz61X13xRMO4vxJadGKZ8UYyVjhjQP*hAQ!/b/YRgroH9HjQAAYml5lX9rjQAA这堆儿，找个空子挤进来，挽了袖子接球。而且一脸的不好意思。

为了试探和捉弄“兰花指”，我们都试着朝“兰花指”杀几个硬球，但到了他那里仍然是软绵绵地接了再软绵绵地抛出去，女生的气力总归不够大，杀过去的球还是力量不够，才可以使“兰花指”巧妙的化解。不然，他怎么不到男生堆儿里去试试自己的力量呢。

就是这样没有一点男子汉气魄，甚至几乎丧失了男性阳刚的人，却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秃了顶且能够坐镇政府指点江山的乡长呢？当年的那些女儿态、娘娘腔、公公调和兰花指，什么时候被生活一点一点磨掉？或者经历了怎样的心里轮转才变成如今的秃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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