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杆岭是我老家所在的小山村北面的一座普通的山岭。说它普通是因为几乎每个山村都有类似的山岭,只是它在周围的山岭中显得比较大,山脚下东西两侧一条条山溜犹如耙齿,勤劳的故乡人把它想象成耧地的大耙,岭如耙杆,故名“耙杆岭”。
耙杆岭的山脊是一条上山的大道。大道两侧被大大小小的近20层梯田环绕着。山巅是裸露的山岩和岩隙中长出的侧柏。耙杆岭突兀刚毅而不乏柔情。说它不乏柔情,是因为它用并不肥沃的土地,让山下的子民体会到劳动的艰辛的同时,也品尝到收获的快乐。堰边的桑树、小枣树,地头堰根的吃粮树、柿子树、山楂树,是这里的经济树木。
一道道石堰不知垒于何年何代。记得冬天,父亲常干的一项活就是坝堰。堰豁处,父亲身上常常汗流浃背。几年以后,走过父亲曾经垒过的那个堰豁,看不出与原来有什么两样。现在想起来,那一道道石堰就象先辈们一个个坚实的臂膀和结满硬茧的手,守护着养育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土地。
这山地开垦于何时,我无从知晓。只听说过一个先祖开荒的故事:上坡刨地带的干粮是炒好的黄豆粒,用小瓦罐盛着,先是放在地头上。饿了,抓几粒吃,垫垫饥;再把瓦罐挪到前边,勉励自己——等“开”(开荒地)到前面再吃,把瓦罐一次次往前挪,身后开的地越来越大。后来,我在祖坟前祭奠先祖的时候,常常想到先祖们正幻化成梯田的模样注视着我。
老家流传着一个“新女婿还种粮”的故事。说的是有小两口第一年自己种庄稼,到岳父家借了种粮。还种粮的时候,岳父看着粒扁籽小,再三相不中。女儿向母亲讨教,母亲开导说:锄头尖上出粪肥,多锄几遍地,庄稼就会长得籽粒饱满。小两口先是锄一遍两遍,后来锄三遍五遍,终于还上了岳父的种粮。岳父乐哈哈地说,记住:只要你们勤劳、肯吃苦,就会少挨饿。
耙杆岭不乏大自然的恩赐。春天万物刚刚苏醒,枯草的断茎中刚露出土的小草的嫩绿的小脑袋向你阐释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方塘沟渠间让人清热败火的苦菜已是比比皆是,许多春天来这里挖苦菜的都顺着水渠找。你听说过吗?“九九八十一,家里做饭坡里吃”就是春天在坡里刨地的人常常在坡里吃饭,趁着不冷不热的时候多干点活吧?刨地劲头正足的农人,脱了鞋,光脚踩在刨过的土地上,那松软的土壤柔柔地摩挲农人那躁动的脚丫,那种感觉不试过是不会知道的。春天刨地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兔子的叫声,但看不到它们在哪里。即使突然出现,也很快在地头堰边消失了。这里的兔子以灰褐色的居多。爬杆岭上的道旁、堰边、地头,还长羊角叶,因叶子状如羊角而得名,叶片大而肥厚可吃。缺粮吃的年代,小麦将熟未熟的时节,正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便采了羊角叶来做了吃。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没齿难忘。在困难的时候能付出,能帮助别人的,不就是富有的吗?耙杆岭就是这样的。
耙杆岭上,还有被称作东方的“金字塔”的小石屋,是用来看护庄稼还是让整天在山坡上开荒种地的农人遮风避雨?但儿时的我曾经凭藉它与小伙伴们玩过“炸碉堡”的游戏。
现在,随着农村种植结构的调整和荒山承包责任制的落实,耙杆岭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黄烟、雪枣满坡满岭的都是,耙杆岭变得让我几乎认不出来了。现在登上耙杆岭,它带给人们的是回味、反思和大自然那无穷的魅力。
(《淄博晚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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