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农场》第九章
(2013-01-07 23: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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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动物农场》第九章
现在农场要喂养的牲口数目比以前增加了许多。秋天,四口母猪差不多同时下了崽,一共生了三十一头小猪。这些猪崽都是黑白花的;既然拿破仑是农场里的唯一种猪,这些猪崽是谁的后代也就毋庸推测了。过了不久,动物们被告知,等到购买了砖瓦和木料以后,在庄园的花园里就要盖一间教室。目前小猪暂由拿破仑亲自教育,在住宅的厨房里授课。小猪在花园里游戏运动,不许同其他小动物嬉戏。大约也就在这个时候,农场又制定了一条规则:当一头猪同任何别的动物在路上碰头的时候,别的动物必须站到路边。另外就是,所有的猪,不论任何等级,在星期日都有权利在尾巴上系一条绿色飘带。
这一年农场的收成是比较成功的,但却缺乏现金。建造学校课堂须要购买砖、沙和石灰。为了以后添置风车的机械也必须从现在起就开始积累资金。此外,还要购买房舍照明用的灯油和蜡烛,拿破仑自己食用的糖块(他禁止别的猪吃糖,理由是吃糖会使他们发胖),农场经常要补充的工具、钉子、绳索、煤、铁丝、铁块、狗食饼干等等。一垛干草和收获的一部分马铃薯已经卖出去,原定的出售鸡蛋合同每周供应数目增加到六百枚,因之这一年孵出小鸡后鸡的总数仅仅能维持原来的水平。动物的口粮十二月已经减了一次,次年二月又一次降低。为了节省灯油,棚窝里晚上已经禁止点灯了。但是猪的日子好像过得仍然很舒服,不说别的,他们的体重都在不断增加。二月底的一天下午,一股动物们从来没闻到过的令人馋涎欲滴的浓浓香味从小酿酒房飘到大院来。这间酿酒房位于琼斯住房的厨房后边,在琼斯时代就已经停止使用了。有的动物说,这是煮大麦糊的气味。动物们贪婪地闻着阵阵香味,猜测是不是正在为他们准备一顿热乎乎的大麦糊。但是热麦糊他们并没吃到。第二天动物被告知说,今后所有的大麦都供猪专用。不久,消息仍然透露出来了。原来从这时起每头猪每天可以得到半品脱啤酒,拿破仑的啤酒定量则是一加仑,每次都用德比生产的王冠牌大汤碗盛给他。
动物农场尽管动物们要忍受各种困苦,但同过去相比,他们今天的生活有了更大的尊严,这就部分抵消了他们受的艰辛。农场里有了更多的歌声,更多的演说,也举行了更多的游行集会。拿破仑下令,动物们每星期都要举行一次所谓的“自发式的游行集会”,目的在于庆祝动物农场的各种斗争与胜利。在指定的游行时间,动物们都要放下手里的活儿,在农场的界限内一圈圈地列队走步。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着是马,接着是牛,再以后是羊同家禽。狗走在游行队伍的两侧。走在大队动物的最前面的是拿破仑的那只黑公鸡。拳击手同苜蓿总是横抬着那面画着兽蹄和兽角的绿色旗帜。旗帜上今天又添了一行字“拿破仑同志万岁!”游行完毕以后,就要朗诵歌颂拿破仑的诗句。之后尖嗓发表演讲,详细列举最近一段时间粮食增产的数字。有时候还要鸣一声礼炮。绵羊对参加自发式游行集会热情最高,如果有的动物对这种游行发出怨言(当猪狗都不在跟前的时候,个别动物还是要发发牢骚的),抱怨游行是浪费时间,要他们在寒冷中站大半天,这时绵羊就大声高叫“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把怨声压下去。但是,总的来说,动物们还是喜欢这种庆祝仪式的。他们需要时不时地被提醒,自己已经成为真正的主人,所作的工作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话对动物来说是很大的安慰。就这样,在嘹亮的歌声中,在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里,再加上尖嗓罗列的增产数字,礼炮轰鸣,公鸡啼叫,旗帜招展,动物们倒也真会忘记他们的肚子还空着,至少暂时把饥肠辘辘抛到脑后去了。
四月里,动物农场宣布成立共和国了。建立共和国就必须选举总统。总统候选人只有一个——拿破仑。他自然得到全体动物的选票,当上了总统。
农场里大约有一半动物急急忙忙地向屹立着风车的小山丘跑去。只见拳击手倒在地上,身子卡在两根车辕中间。他挺着脖子,却无法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已经迟滞,腰身被汗水浸湿,皮毛粘连在一起,一小道鲜血从嘴里流出来。苜蓿在他身旁跪下。
“拳击手,”她喊道,“你觉得怎么样?”
“是我的肺出了毛病。”拳击手声音微弱地说,“没关系,我想就是没有我你们也一样能把风车建好。石头已经搬来够多的了。反正我再干也不过干一个月。说老实话,我一直盼望着退休。本杰明年纪或许也够岁数了,他们会让他同我一起退休,给我做个伴儿呢。”
“咱们得马上去叫他们来帮忙,”苜蓿说,“快,谁跑去告诉尖嗓一声,说这里出事了。”
尖嗓跑来了,满脸流露着同情和关怀。他劝动物们说,拿破仑同志听到农场里一位最忠诚的劳动者发生不幸的消息极其悲痛。他正在做安排,准备把拳击手送到威灵顿的医院去治疗。
“快点儿来!他们正要把拳击手弄走呢!”动物们不等监督他们的猪下命令便撂下手里的活儿,急忙向农场的棚舍跑去。一点儿不错,院子里正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带货柜的马车,车门已经关紧。马车车身上写着一些什么字,坐在赶车的位子上的是一个相貌狡猾的家伙,带着一顶低顶的圆礼帽。
动物们围着运货的马车大声叫喊:“再见,拳击手!再见啦!”
“傻瓜!傻瓜!”本杰明在这伙动物周围又蹿又跳,一边用他的小蹄子在地上踢打着一边喊:“真是一群傻瓜!你们就没看到马车上写的是什么字吗?”
动物们停止叫喊,出现了暂时的宁静。穆瑞尔开始拼读车身上的字,但是本杰明把她扯到一边,在一片沉寂中他读道:
“‘阿尔弗里德·西蒙兹,威灵顿屠马人兼熬胶工。经销皮革、马肉和骨粉,并供应犬舍。’你们难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要把拳击手拉到屠宰场去啦!”
三天以后,动物们被告知,尽管威灵顿医院对他作了精心的治疗,他还是病逝了。这个消息是尖嗓通知大家的。他说,拳击手临终时刻,他一直守在病床边。
“这是我见过的最叫我感动的景象了!”尖嗓抬起一只蹄子,抹去脸上的一滴眼泪说,“我守在他的床边,直到他咽了气。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已经虚弱得讲不出话来。他在我耳边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风车重新建成。‘前进啊,同志们!’他嘶哑地说,‘以造反的名义向前进!动物农场万岁!拿破仑同志万岁!拿破仑同志永远正确!’这就是拳击手同志最后说的几句话,同志们!”
说到这里,尖嗓的脸色突然变了。他首先沉默了一会儿,又用两只小眼睛猜疑地左右扫视了一遍,才接着往下说。
他说,据他所知,在拳击手被送走的时候曾经流传过一个愚蠢而恶毒的谣言。有的动物说他们看到运走拳击手的货车上写着“屠宰场”字样,因之匆忙作出结论,认为拳击手是送去被屠杀了。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尖嗓说,居然有这种愚蠢透顶的动物。尖嗓越说越气,一面甩动着尾巴,一面左蹿右跳。他尖声大叫:动物们居然这样不了解他们敬爱的领袖,拿破仑同志!这件事解释起来其实也非常简单。运货的马车原来是一个屠宰商的财产,后来被兽医买去,还没有来得及把车上的旧名称涂掉。误会就是由此引起的。
动物们听了尖嗓这番解释,都松了一口气。这以后,尖嗓又继续描述了一些拳击手临终的细节:他受到如何关怀备至的疗理,拿破仑如何慷慨大度地支付巨额医药费用等等。动物们听了这一番叙述,心中最后的一些疑虑也都消失了。想到拳击手是在幸福中死去的,他们对失去这样一个同志就不那么悲痛了。
下一周星期日上午的动物集会,拿破仑也出席了。他为悼念拳击手的逝世发表了一篇简短的演说。他说,虽然他未能把他们已经亡故的同志的遗体运回来,在农场安葬,但他已做了指示,用农场花园中的月桂树枝编制了一个大花圈,运送过去安放在拳击手的墓上。另外,再过几天,农场的猪还准备举行一次追悼性的宴会。拿破仑最后以再次引证拳击手生前最爱说的两句话——“我要更努力工作”和“拿破仑同志永远是正确的”结束了他的发言。每个动物最好也把这两句话当作自己的座名铭,他说。
在预定举行纪念性宴会的那一天,一辆杂货商的货车从威灵顿驶来,把一个大木箱送交农场的住宅。这天晚上农场住宅响起震耳欲聋的歌声,接着又传来阵阵喧哗吵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直到大约十一点钟左右,在一阵打破玻璃的哗哗啦啦的巨响中,住宅中的喧嚣才停止。第二天直到中午,住宅里一丝动静也没有。流传着一种谣言:猪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笔钱,又给自己买了一箱威士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