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哥要死那半年，差不多每月都有一次观水碗，看看什么鬼缠了五哥，以至周身酸痛。

那巫师姓武，属于五哥孙子辈，约模二十多岁，极年轻。进了堂屋，在八仙桌前燃香顶拜，化纸，主人递上盛满水的土碗，巫师接在手中，念念有词，我只记得：“忘了父母遭雷打，忘了师傅法不灵”这句。每当念到这里，五哥老婆都会说：“师傅，我们感谢你，记挂你的好处！”，言毕，把二元钱自觉压在桌子上。

那巫师左手持碗，右手食指母指轻点，水滳抛洒堂屋四周，算是祭过到来诸神祖师。然后跪了，碗放于桌上，焚香一柱于水里画符，末了香横置碗上，两手掌结对做诀，反复七个重复，抓了纸钱点燃，烧落在碗里。

众人于是屏息，巫师反复从不同侧面观看纸炭在碗中水里的成影，嘱咐徐徐传来，“这回是个挑担的，以前死在塘边路上，五老爷你知道不？”，“哦，知道，巴溜苏老三，那回夜里挑担从这儿过，有人抢他，我们听到他喊饶命，但不敢出去救。”，“怪不得，烧点钱给他，结了这业缘吧。”，“请师傅作主！”。

巫师口里念念有词，食指在碗里画符，末了一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入律令！”，“苏老三，不许你再来了，下次必收你化虫，不得转世为人”，这句特要喊明，众人就都知道，苏老三这个鬼以后不会来了。

也日怪，我小五哥的病痛立即退去很多，他说浑身轻松了。我们都晓得，能管一个多月不折腾神仙了。于是散伙，各自回家。

巫师这种智慧，渐入壮年之后，我就知道其妙用无穷。在经济学、政治学、医学诸方面，具有广泛的应用。许多问题，人类认知有限，但又必须求解，或者必须给公众一个说法。于是专家们如巫师般被邀约出来，开会作法，每次都似乎捉到鬼了；可实际情况往往继续走坏，没有解决，于是继续请他们开会作法，又捉出别的鬼怪来。

若干年以来，医疗改革、教育改革、实体经济𠃊型怎么走、央行保汇率、前宰相降房价，等等这些，权威人士以及如前段时间吴敬链先生改革万言书，我们都看到这种观水碗式的通灵，每次都以为缠着实际问题的那鬼不来了，可下次换了个鬼来，照样让大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