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门”启示

2013年5月21日，隶属云南昆明的安宁市出了一条新闻引起国人关注：安宁市工商局出台新规，买口罩需带身份证。

5月25日晚，安宁市政府新闻办通报，工商局决定立即撤销《关于加强对各类口罩销售监管工作的通知》，并向市民和消费者致歉。安宁市工商局对此举（买口罩需带身份证）解释称“是为预防禽流感，掌握疫情患者信息”，而有网友猜测，安宁此举与近日当地中石油项目有关，因为此前该项目遭遇部分市民戴口罩反对，这或许是昆明“口罩门”的直接起因。

云南2012年GDP近8800亿元人民币，排名全国第24位，不到位列第一广东的六分之一，位于云南之后的是新疆、贵州、甘肃、海南、宁夏、青海和西藏。

要跟上GDP增长步伐，云南能走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引进项目，引进资金和项目也历来是云南各级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这次引进的中石油项目为1000万吨炼油项目，总投资超过200亿元，“千亿GDP呼之欲出”是当地媒体报道该项目时给出的预期。但不少市民们认为，这个项目包括生产PX，因此广受争议。

政府也一定觉得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不容易拿到项目，没想到昆明老百姓不待见，政府组织开恳谈会，开通官方微博，只是这次“口罩门”让政府的所有努力变成了东去的流水，如果习惯意识和做派不变，开门关门修门将变为政府的日常工作。

一、政府的意识

事件当事方有三方，昆明各级政府、中石油和市民。不论这千亿GDP项目带有何种战略目的，既然中石油投钱，盈利变成必须。事成后，政府是最大的赢家，得名得利，只是政府也有软肋，若市民反对并闹到“集体散步”的程度，项目可能要泡汤，厦门和大连都发生过这样的事。

行为金融学有过两个非常有趣的案例，一个我们称之为D游戏（Dictator game）：玩家A决定所得利益中多少给合作玩家B，B无条件接受。另一我们称之为U游戏（Ultimatum game）：玩家A决定所得利益中多少给合作玩家B，B有权选择接受或拒绝，若B选择拒绝，A和B都得不到任何利益。政府和市民选择玩哪种游戏是考验政府和市民的智慧。其实这种游戏玩的是信任，今天政府的“麻烦”不是上不上PX项目，而是有没有意识去践行大家认同的公平和诚信，说的更直白的是，政府有没有意识到是时候偿还“公平”和“诚信”的欠债了。

二、政府的做派

安宁炼油项目立项已经5年，到今天才有部分信息通过媒体向公众披露，而且是在公众质疑声高涨的情况下。大家有理由质疑政府今天所说的真实性。

厦门、大连都曾拒绝引进PX项目，既然厦门和大连不要，昆明也没有理由要。这是市民的逻辑。这一逻辑成立还需两个前提，一是昆明市市长没有比厦门市、大连市市长更聪明，二是昆明市的市民没比厦门市、大连市的市民更笨。昆明市长绝对不会称自己比其他市的市长更聪明，昆明市的市民也不会承认自己比其它市的市民更笨。所以按这个逻辑，昆明市市长请多少专家来解释项目不会影响市民的生活都无济于事。

这是一个信誉严重缺失的年份，这个项目可能有助于政府信誉的重建，也有可能加剧政府信誉的缺失，关键在于政府有没有诚意。我们看到，政府组织了数次恳谈会，但市民并不买账，因为市民的逻辑是，政府与国企是一家，自己作为市民是弱小的，而市民的博弈对象强大且信誉严重存在问题，市民不会觉得这样的恳谈会有利于市民的利益。

市长特为此开设了官方的微博，据说已有数万“粉丝”。玩过微博的都认识到这微博不好惹，微博的语言绝不匹配体制习惯，这数万“粉丝”的情绪没有及时处理好，后果会很严重，而就现在体制意识，处理不好数万“粉丝”的情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政府就是那个身段，“口罩门”就是一个例子。市长说，上不上PX项目，市民说了算，怎么算？让市民来投票？我敢打赌，这投着投着把市长就投下岗了。市长5月21日恳谈会上发言说：由于许多群众没看报纸和电视，确实还有一些人没有完全了解炼油项目、PX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市民的逻辑是这事是政府要做，怎么的让市民去普及科学知识？再举一例，昆明曾经引以为荣的滇池都已经那样了，市长在恳谈会上发言说：昆明市委、市政府历来高度重视环境保护监督，过去、现在、今后都是大力度。还有官方媒体缺乏最基本的认知，比如帮着宣传说项目建成后，云南的油价会下降。

意识与做派是因果关系。要解决今天的“麻烦”，看政府有没有诚意，技术问题绝不重要。有没有诚意，其实在挑战政府的魄力和智慧。有诚意，解决问题有可能。

1、对以往环境诚信工作进行回顾和检讨。这是修复信誉的姿态，也是关键。一口气还清30年的欠债是不可能的任务，如何还考验政府的智慧。

2、若政府真有意上PX项目，就立即宣布无限制推迟PX项目。若无意上PX项目，就立即宣布这辈子和下辈子决不上PX项目。

3、成立由形象佳的市民和国际荣誉人士组成昆明PX事务委员会，并有此委员会独立聘请国际专家对PX项目进行论证，别再找体制内的专家，他们帮不了政府，这与他们的专业能力无关。

4、完整及时公布项目信息，聘请专业公共关系专家来处理信息的公布和与市民的构通。

第一项和第二项是姿态，第三项和第四项会产生成本，但这个成本对比项目的效率和所谓的维稳所带来的利益可忽略不计。

中石油已足够强大，政府的屁股往市民的方向挪挪，麻烦事就少了。

谁都想玩自己主导的游戏，只是今天，别的玩家有权选择玩另一种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