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钩沉：漫话《决心》

《决心》，是多年前以华君武先生漫画《决心》为题材，撰写的一篇鉴赏心得体会的拙文。经编辑润色、处理，配上漫画，再以《决心》标题，发表在1963年1月5日《鞍钢报》副刊第一期（第三版）左上角显著而又醒目的位置。

如今，写这篇拙文已经50多年，早忘得一干二净。年前，腊月二十四，迎接猴年春节按传统习俗扫尘。结果，在清理旧书籍、旧杂志和旧剪报时发现它，就又重新读了起来，于是，便勾起了当年应邀撰写这篇拙文前前后后的回忆。抚今追昔，思前想后，倒觉得有股甜丝丝暖流从心底缓缓升起。

那是1962年12月上旬一天，突然，接到《鞍钢报》寄来一封信。拆开信封，里面装有华君武先生漫画《决心》和副刊编辑部的约稿信。大意说：经编辑研究，决定请您以华君武先生漫画为题材，撰写一篇心得体会文章，拟作明年副刊第一期刊用。题目自拟，字数千字以内，本月二十日前交稿。那个年代，企业业余报社通讯员能够受到报社直接约稿，况且，对于我来说又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甭提有多末高兴了！特别，当看到周围同事刮目相看，投来羡慕得不得了的眼光，让我更加感到荣幸。当然，我深深的知道，自己是沾了“三钢一铁”的光，否则，即便是下瓢泼大雨，雨点恐怕也很难落到我的头上。其实，上个月中旬，我就收到了副刊编辑部寄给的第二封信。不过，那次只是邀我下班后，择暇到编辑部来一叙。

记得，月末一天傍晚，我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赶到《鞍钢报》。当时，我是怀着惴惴不安心情敲开副刊编辑部的门的。一位个子很高、身材很瘦弱、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年纪大约三十开外的编辑接待了我。刚开口介绍说：“我是炼铁……！”厂字音还未发出，那位编辑就脱口喊出我的名字。然后，就像老朋友一样招呼我坐下，并且，麻利地操起暖壶给我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寒暄几句，就立刻把话题转到《路》和《迷路之后》两篇稿子。迄今，还隐约记得，这位骨瘦嶙峋的编辑慢条斯理地对我说：“如果，再换一个角度，再拟一个题目，您一定还会写出另外一篇文章来。”接着，又给我讲了许多写杂文的知识。听了他的话，顿时，感到茅塞洞开，心里特别豁亮。原来，写文章要选好角度，要有很强针对性，还要学会“破题”儿！这次见面，实际是编辑部单独给我上了一堂写作辅导课。正如人们通常所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华君武先生的漫画《决心》，是由一幅四联漫画组成的。漫画的内容，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既取材于现实，又服务于现实。由于漫画大师运用了艺术夸张手法，使得漫画《决心》极具超强的现实与深远的教育意义。漫画画的是一个决心戒烟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刚刚立志决心戒烟，且毅然把烟斗从楼上抛到楼下。然而，刹那间又后悔了，迅速向楼下奔去。由于跑得特别地快，甚至，比重力加速度还快。还没等烟斗落地，就又把烟斗接了回来。漫画，既诙谐、生动、有趣，又严肃、认真、给人以教育与启迪。乍看起来，好像华君武先生讽刺批评的只是一些戒烟的烟民们。但是，仔细一想，认真琢磨，华先生的视野绝不仅仅只是戒烟。不是吗？就拿当年职工学习来说：那时，企业职工文化普遍偏低，综合科学技术素质大都较差，所以，从中央到地方都认真贯彻两条腿走路办学方针。各个厂矿、事业单位的红专学校，犹如雨后春笋，都把职工入学率、出勤率、毕业率，作为考核基层单位评比竞赛指标，甚至，还纳入职工个人竞赛考核条件，以此推动职工综合素质的提高。尽管这样，还是有少数职工对待参加业余学习，提高文化水平，就像有些烟民决心戒烟一样。开始的时候，捶胸顿足，决心很大。可是，日子久了，工作紧张劳累，学习遇到难题，就逐渐打了退堂鼓，使决心很快化为乌有。那时，不少红专学校学员出勤率很低，学历升格的初、高中、中专、大学毕业率就更低了。于是，我把这些情况与华君武先生漫画联系一起，撰写了题为《决心》的一篇拙文，作为鉴赏华君武先生漫画心得体会，按时把约稿送到副刊编辑部。

今天，重读53年前发表在《鞍钢报》副刊的拙文，再认真地仔细欣赏华君武先生的漫话。我想：当年，华君武先生讽刺与批评的，绝不仅仅是戒烟与学习那么简单。它应该还包括那些：在生活上口头信誓旦旦，行动却翻云覆雨不严格守信的人；昨天捶胸顿足作出承诺，今天却翻脸无情否定承诺的人；当面作出种种保证，背后却一一推翻、撕毁保证、不老老实实履行保证的人；以及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行动做的又一套的人；一句话：华君武先生的漫画《决心》，讽刺与批评的是那些“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此刻，不禁扪心自问：过去，是这样；那么，现在呢？！

附：

决心

真没料到，这么快就接到老师的回信。心想：新的决心与新的计划，一定会赢得老师的赞扬与鼓励。可是，拆开信，就不禁格格地捧腹大笑起来。历来很细心的老师居然也变得粗枝大叶了。不然，为什么回信不装信瓤而只装一幅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华君武同志的漫画《决心》呢？

看了老师“可笑”的来信，觉得十分“有趣”，因此夜间久久不能熟睡。

朦胧中，那幅题为《决心》的漫画，又缓缓地在我脑海浮现出来。那人多么可笑呵。刚刚下了决心戒烟，一狠心把烟斗扔掉；可是，刹时间却改变了主意，拼命跑下楼去，接住了还没有落地的烟斗。寥寥几笔，把那些有“决心”而没有行动的人的肖像活活地画了出来，姿态诙谐，令人发笑，耐人寻味。于是，我又格格地笑起来……

蓦地，我从朦胧中醒悟过来，这幅画不恰好画的是我吗？老师把它剪下来邮给我，不也恰好是对于我的一番苦心规劝和严肃的批评吗？白天还大笑老师粗枝大叶的我，面颊立刻羞得火辣辣的。

岁末春初，有许多人都和我一样：下决心，订计划，准备在新的一年里有所作为。有的，下决心好好学习，掌握一门科学，学会一国外语；有的，下决心在新的一年里，学好技术，搞好工作，创造或改进点什么；也有的，下决心克服某个缺点，争取更大的进步……。然而，不久他们火热的心就凉了下来，慢慢地把“决心”和“计划”抛到了九霄云外。到了年终又感到长此下去不行，就再下新的决心，订新的计划……更有些同志，竟然不敢再下决心，再做计划了。

能够下决心，在新的一年里有所作为，这固然很好。但是，只有“决心”，而不能把决心变成行动，不通过踏踏实实的努力去实现“决心”。这，决心又有什么用呢？又能值几个钱一斤呢？于是，我把老师送给我的漫画《决心》当做新年礼物，像座右铭一样放在我的床头，让它鞭策我，使我的决心变成行动，不折不扣地实现自己的计划。

“一年之计在于春”，让我们在崭新的一年里，人人都有决心，人人都有脚踏实际的行动人人都能实现自己岁末春初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