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在学校里，岳灵灵对所有的老师都不怕，除了班主任。

这天数学课上，同学们做题的时候，数学老师出去了，不一会儿班里就热闹起来。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岳灵灵趁同学们不注意，溜到了门外，然后从后门进入教室，模仿数学老师的声音，咳嗽了两声。

同学们以为老师来了，立刻安静下来，仔细一看，竟是岳灵灵！岳灵灵狡黠地一笑。班里随之又热闹起来。

岳灵灵从后门出去，过了一会儿，突然走到讲台，学着老师骂人的样子说：“我就去上了趟厕所，你们就闹成这样，像个什么样？你们说，这像不像话？”听到声音，班里顿时静了下来，同学们都以为老师回来了！同学们马上又哄堂大笑，笑声一浪滚过一浪，有的同学笑得肚子痛，有的同学笑得倒在地上。

这时，岳灵灵大喊一声：“笑什么笑，吵不吵？”这句话模仿得像极了，大家真以为老师回来了，随即又恍然大悟。

岳灵灵说：“当老师太累了，俺还是当俺自己吧！”她说着就一个飞跃，跳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老师来了，一进门就说：“我就上个厕所，你们就闹成这样，像个什么样？你们说，像不像话？……”老师还没说完，声音就被全班的笑声淹没了。

老师厉声说道：“还有十五分钟下课！这张试卷谁要是做不完，后面的体育课休想去！”

同学们顿时埋下头来奋笔疾书。

岳灵灵翻翻自己的试卷，只做了四分之一，后面一整面都还空着呢！再看看同桌杨涓涓，马上就写好最后一道题了。

岳灵灵低声哀求道：“涓涓，求求你，试卷借我抄一下吧，我来不及写了！好不容易盼到这节体育课，不去就太可惜了。”

涓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把试卷给了她。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个个欢天喜地。岳灵灵交了试卷，看老师走了，又掏出自己带来一把糖果，在教室里边跑边叫：“这糖真好吃，谁吃？这糖真好吃，谁吃？谁吃？”

一个同学高高举手喊道：“我要！”

岳灵灵就把糖扔过去一块。

又有几个同学站起来嚷道：“我要！我要！”

岳灵灵又爽快地扔过去几块。

这时，王三岁也站起来说：“我要！给我一块！”

岳灵灵边跑边说：“不给你！”

王三岁说：“凭什么？快给我！”

岳灵灵说：“就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啦啦啦！啦啦啦……”

王三岁向岳灵灵追来，岳灵灵就努力地跑，边跑边叫，忽然一下子撞在一个人身上，她手里的糖果哗哗掉在地上。

岳灵灵赶紧弯腰去捡那些糖果，随口说道：“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睛？”等站起来的时候，一看是班主任！

班主任像一尊雕像杵在她面前，绷着脸盯着她。

岳灵灵叫道：“老师，怎么是你？”

班主任声色俱厉地说：“岳灵灵，你昨天的作业还没交吧？体育课不要去了，留在教室补作业！”

岳灵灵一下子愣住了。

8

同学们都去上体育课了，岳灵灵还闷在教室补作业。补了半节课，她听到外面操场上同学们的玩耍声，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到窗前，看见同学们玩得不亦乐乎。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就偷偷溜了出去。

一到操场，她就心花怒放。玩什么呢？踢球，她没兴趣；荡秋千，玩腻了……她正寻找着可玩的游戏，忽然看见王三岁和林大可向她走来。

王三岁冲着岳灵灵说道：“嘿，真是冤家路窄！岳大妈，我要报仇！上次钓鱼是我发挥不好，才输给了你，这次我要跟你单挑，我们比赛吧！”

岳灵灵笑道：“上次输得还不够吗？比就比，你说吧，比什么？”

王三岁说：“我们比三个游戏，三局两场。第一个游戏，我们比赛‘成语接龙’好了。我和林大可一组，你和杨涓涓一组。”

“还是团体比赛啊！我也不怕你。我们找个人做裁判。”

他们就请来了班里的徐涛同学做裁判。

徐涛先抛出一个成语：“异想天开！”

王三岁抢答道：“开门见山！”

杨涓涓随口说道：“山清水秀！”

王三岁想了一下，赶紧说：“秀色可餐！”

岳灵灵说道：“餐……以cn、cán、cn、càn开头的成语有什么呢？……”想呀想，就是想不出来。

杨涓涓想到了：“惨不忍睹！”

王三岁和林大可嘟囔着：“睹，睹……d、dú、d、dù……”就是想不上来。

徐涛喊道：“五、四、三、二、一！时间到！王三岁组扣一分！”

岳灵灵和杨涓涓拍手欢呼。

……

比赛越来越激烈，刚开始灵灵组领先一分，可是到了后面她们就处于弱势，王三岁和林大可脑子里的成语多得数不胜数，没有他们答不上来的，结果第一场比赛王三岁组获胜。

第二场比赛，灵灵说：“刚才比的都是你擅长的，不公平，下面这场我来说比什么——我们比爬树！”

“爬树？爬树是我们男生的专长，你能比得过我们吗？”

岳灵灵说：“别小看人！这场比赛我们每组派一个代表出来就行，我们组由我来爬树！”

王三岁说：“我们组由我来！”

他们选好了两棵高度相仿的大树，然后站在远处的起跑线上，徐涛一声令下，两个人就飞快地向大树跑去。

这时，周围有越来越多的同学围观，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赛的人，像看电影一样入迷。有的同学站在王三岁这边，有的站在灵灵这边，分别给自己所支持的组打气。

王三岁跑到大树下，抱住树干就往上爬，他的两腿紧夹树干，通过摩擦力一下一下地往上纵，速度很快。

再看岳灵灵，从远处跑到树下后，竟然不用手，直接用脚踩着树干走了上去，她的身体和树干成九十度直角，却没摔下来。王三岁才爬了一半，灵灵就走到了主干的上方。灵灵不停歇，继续往上攀，她像一只猴子，又如一只鸟，两腿一跃，两手一拉，就攀上了一根根树枝，很快抵达了树干的最顶端。

而王三岁呢，爬到的主干的上方，就不敢再往高处爬了。

同学们欢呼起来：“灵灵获胜了！灵灵获胜了！”

树下的林大可目瞪口呆地看着灵灵，憋了好久才说：“我总算知道灵灵是怎么爬树的了！”

只见岳灵灵一个空翻，像一只飞鸟一样，从树梢落在了地上。

杨涓涓说：“第三场比什么呢？”

有同学提议玩“撕名牌”游戏，说很好玩。大伙纷纷响应。（“撕名牌”游戏就是在每个队员的背后贴一张写有名字的纸，比赛的时候哪组队员先把对方的纸全撕掉，哪组就获胜。）

这时，四面围观的同学也加入了比赛，王三岁组和灵灵组各有6人。比赛开始了，两队人员像奋勇杀敌一般互冲过去，你躲我闪，你追我藏，你抓我掩。每个同学都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名牌，誓死不让敌人碰到。

岳灵灵用上了自己的轻功：飞跑着冲向一个同学，来了一个腾空翻，像上次抓鱼那样，顺手把同学背上的名牌撕了下来；然后又冲向两个并肩作战的同学，来到他们跟前，僵持几秒，忽然来了一个侧手翻，从两个同学中间翻了过去，站起来的时候，两只手同时揪住两个同学的背，把两张名牌一齐撕了下来……

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大家就像看武打片一样。灵灵一次次地翻来翻去、飞前飞后，简直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一眨眼的功夫，六个对手的名牌全部被她撕掉了。

大伙齐声叫好：“岳灵灵！岳灵灵！岳灵灵！……”

这次王三岁组惨败，岳灵灵组大获全胜。

9

哥哥岳天明高考结束了，他一回到家，就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他说：“这次我是真的考砸了，我从来没有考这么差过，试卷一大片一大片的都空白着就交了卷。”

妈妈说：“你平时那么用功，成绩也比较稳，这次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岳天明有气无力地说：“不是的，这次是真的糟了，我心里有数。”他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我好害怕！我怕自己考不上名牌大学，让亲戚朋友失望！我怕考得太低，对不起那么多人对我的瞩望！我上的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所有的人对我都那么有信心，一直夸奖我、鼓励我，这回，我该怎么见人……”

自从哥哥回来后，就整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

灵灵拿着水果走到哥哥跟前说：“哥，这是我在外面采的杨梅，你吃几颗吧！”

要是在以前，灵灵每次采来的果子，哥哥都会抢着吃的。可现在哥哥躺在床上，用眼睛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水果，心灰意懒地说：“我不想吃，你们吃吧。”

灵灵转身离开了，噘着嘴说：“这么好吃的杨梅你还不吃……”

妈妈对岳天明说：“天明，自打你从高中学校里回来后，就学会发呆了！”

“发呆？我哪有发呆？”

“你看你，早上叠着叠着被子，忽然就愣在那里，不叠了；让你帮我摘菜，摘着摘着，你就愣住了；每次跟你说话，你总要反应一会儿才回答。”

爸爸不忍心看天明这样，就让他起床，跟着自己到公司里去。

哥哥说：“我不想去！”

爸爸说：“你必须跟我去，你整天在家里歇着不干活怎么行？我公司里有很要紧的事要你帮忙！”

哥哥不情愿地去了，可他心里很挣扎，他害怕公司里爸爸的同事们问起他的高考情况。

出成绩的日子到了，岳天明战战兢兢地查了自己的分数，512分，连二本线的分数都不够！老师曾说按他平时的成绩，是可以考进全国前一百名的重点大学的。

岳天明在电话里查到了自己的分数，把成绩告诉了母亲，母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母亲忙去接电话，是舅舅打来的：“天明的成绩出来了吗？考了多少分？”

母亲故作笑态：“唉，没考好，才考了五百多分。”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是老家的婶子打来的：“天明考了多少分啊？我们镇有个同学考了六百多分。”

紧接着，是小区里要好的邻居打来的：“你家天明考了多少分？都知道你家的是超级学霸，我特意打电话来问问。”

紧接着，是爸爸的同事打来的：“岳天明考得怎么样？多少分？”

紧接着是妈妈的好友打来的：“岳天明考了多少分？”

又有岳天明以前的初中班主任打来，因为他中考时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的。

……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有五十多个电话打到家里来，好像岳天明家里住着一个明星。所有的人都想从他的身上得到惊喜，得到鼓舞，好把这喜讯传扬。

可岳天明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失望。

这么多天里，哥哥都躺在床上，如同一片枯败的叶子。从前他每次放假回来，都会把屋子里的书籍收拾得整整齐齐，可现在却让他们散落在各处，一片狼藉；以前他每次回来，都精心给自己种植的文竹浇水，现在他看也不看一眼，花儿都枯死了。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毕业生们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一所所大学和一个个专业，哥哥却一直无动于衷。后来，她才对母亲说：“妈，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我不去上大学。我要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其实我只须再考一次就行了，我这次是没发挥好。我想，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妈妈故作坚强地露出笑容：“是呀，复读一年！这回再好好准备准备，放平心态，不要有那么大压力，肯定能考好的！”

岳灵灵说：“哥哥，你的程度本来就很不错，再复习一年，会更强，将来会考上更好的学校！”

当晚，母亲一人在厨房里包饺子，这是哥哥最爱吃的食物，母亲默默地调馅儿、擀面皮，擀着擀着，眼泪就刷刷地溢了出来，一滴滴落在砧板上……

10

这个暑假，哥哥又开始看书、做题、复习功课，每天足不出户。后来妈妈担心他这样会憋坏，就给他报了个学习班，哥哥一天里有五个小时都呆在外面。而灵灵则忙着她期待已久的“金嗓子”大赛，为了这个比赛，她苦练了很久，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她瞒着爸爸，偷偷报名了参赛。老师们都说她很有拿奖的潜力，同学们也都十分看好她，她跃跃欲试，又忐忑不安。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灵灵跟着音乐老师组团的队伍，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比赛的会场，会场里已是人山人海。全国各地有成千上万的家长带着孩子来参加比赛、观看比赛，大赛要持续整整三天。

主持人致辞后，比赛就开始了，选手们一个个依次上台，演唱自己的歌曲。前几个小歌手唱的水平都一般，台下发出稀稀拉拉的掌声。后来上来了一个名叫金莎的女孩，在读小学六年级，她穿着一件白裙子，打扮得清新秀媚，像个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美人。她的歌喉很不错，观众们个个挺直了背，竖起耳朵听她的歌唱，目不转睛地欣赏她的舞姿，一曲结束，金莎小歌手面向观众鞠躬，观众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很快就轮到岳灵灵上场了。岳灵灵穿着一身鲜红色的纱裙，披着柔长的黑发，轻轻盈盈地走上舞台。开始唱了！她一张口，台下的观众就惊呆了，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美妙的嗓音！本来心不在焉的人们，都忘记了刚才正做的事情，紧盯着舞台；说笑打闹的小孩们，都停了下来，向舞台上张望。

岳灵灵感情充沛，气息沉稳，淋漓尽致地唱着每一句，那歌声如同天籁，不似人间常见的声音。就连那些当红的歌星也似乎输她几分。岳灵灵唱完一段，间奏的部分，她就跳起舞来。她舒展着柔软的身姿，并把她的轻功派上了用场——在舞台上来了几个前空翻，宛若一朵红云飞来飞去。观众们激动极了，禁不住纷纷站起来拍手叫好，掌声一浪接一浪。

坐在前排的金莎，绷着脸，眼睛里充满了嫉妒。

岳灵灵跳完一小段舞，又开始演唱第二段了。就在这时，从会场的四面窗子里，飞来了许多小鸟，有燕子、喜鹊、杜鹃、画眉、百灵、黄鹂，还有极乐鸟、朱鹮、白鹭……世间许多的珍奇鸟类，在会场的上空翩翩飞翔。再看窗外的天空，也飞舞着成百上千的鸟儿，它们叽叽喳喳地鸣唱着，扑闪着花花绿绿的翅膀，围着整个大楼盘旋。就算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也没有见过这么壮丽的场面。

“难道这些鸟也听得懂人的歌声和音乐？”人们兴奋地拿出相机、手机拍照、录像。

在会场的最后面，屋顶墙角处，有一只华丽的凤尾绿咬鹃，显得与众不同。它没有随着其它鸟儿们飞翔，只是站在一根灯柱上。它红通通的腹羽，像春天的山茶花那么鲜艳，狭长狭长的绿色尾羽伸在空中，如同传说中的凤凰一样美丽。

歌声依然行云流水般地进行着。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金莎选手，偷偷地拿出了一条玩具蛇，长长的，很吓人，向着舞台走去。她要用这条玩具蛇，让岳灵灵砸了场。她把玩具蛇悄悄地扔在了舞台一侧，这时，舞台附近的几个小孩看到了这条蛇，都吓得叫起来：“啊，蛇，有蛇！”然而会场的人太多，声音又响，大家都没有注意小孩们的异常。那条蛇在电动遥控的指挥下，盘桓着向舞台中央的岳灵灵爬去。

就在这时，会场后面的凤尾绿咬鹃发现了这条蛇，似乎施展什么法术，冲着那条蛇吹出一道隐形的金绿色光芒，那条蛇就嗖地一下子飞了起来，从舞台幕布的后面飞到了窗外，观众们都没注意到它。玩具蛇一飞出窗外，就“嘭”地炸成了碎片。

会场里的比赛依旧顺利地进行着。

比赛结束了，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亲爱观众朋友们，下面我来公布本届‘金嗓子’大赛的获奖结果。第十一届‘金嗓子大赛’的季军是——赵灵，‘金嗓子大赛’的亚军是——侯浩，本届‘金嗓子大赛’的冠军就是——岳灵灵！”

伴着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岳灵灵同另外两位获奖者登上领奖台，岳灵灵站在舞台中间，捧着手中的奖杯，无比感奋。

11

岳灵灵拿着奖杯，欢欣鼓舞地踏上回家的路。

一进家门，灵灵就叫道：“妈妈，我‘金嗓子’得了一等奖！”

没想到，爸爸却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照往常，爸爸这个时间还没下班。

岳灵灵瞬间呆若木鸡，低声叫了句：“爸。”

爸爸一脸愠色：“怪不得你最近疯疯癫癫的，原来是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岳灵灵愣在原地不说话。

“我问你，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

岳灵灵低了头，说：“写完了。”

“那你拿给我看。”

岳灵灵摆出一副恍然所悟的样子：“噢，还没写完。”

爸爸火冒三丈：“没写完？我给你的试卷写完了没？”

岳灵灵低声支吾道：“还没。”

爸爸大声吼道：“暑假都过去一个半月了，马上就要开学了！去把你的作业拿来，我看看你做了多少！”

灵灵无动于衷。爸爸又吼了一遍，灵灵还是不去拿。

“不去拿是吧？那我去拿。”爸爸说着就走进她的房间，拎出了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书本都翻了出来。先翻开了一本《暑期作业》，上面只字未动，又翻开一个本子，上面也是一片空白。爸爸越翻越急，最后把一沓书本往茶几狠狠地摔去。“啪！”屋子里发出一声巨响。

灵灵吓得急忙说道：“爸，离开学还有十几天，我肯定能写完的。”

“写完？”爸爸气急败坏地把一个本子向岳灵灵掷去，灵灵一闪，躲开了那个本子。

“谁信你的鬼话？上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最后你是怎么做的？你看看期末老实给你写的评语，你还有脸见人？”意想不到的是，爸爸竟然气势汹汹地走向她那展唱歌玻璃奖杯，一把端起来，砸在了地上。只听“哐啷”一声，奖杯变成了千片万片，玻璃渣四溅。

岳灵灵看到这，心急如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厨房里的妈妈听到玻璃声赶来：“怎么了？”

爸爸嚷道：“我早就说过，学业是最最重要的，你其它的东西搞得再多再好，都没有用！你跟我听清楚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你唱歌！”

灵灵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哽咽着说：“学习，学习，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不如死了算了！”

“你还真不知好歹！”爸爸一下子扑过来，拽起她的胳膊，就往里面一个房间里拎，“我非要把你关起来不可！从今天起哪也不准去！”

妈妈急忙扑上来，拽住旭阳，叫着：“旭阳，你不要这样，放开孩子！”

爸爸一下子把妈妈推开了：“你别管！都是你惯的！你要是拦着，我把你也关起来！”

灵灵死死地挣扎，不肯往屋里去：“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可还是被父亲推进了小屋里，锁上了房门……

灵灵在屋子里大哭大喊，使劲地拍打着房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妈妈也急得在外面喊，可爸爸拔掉了门锁唯一的钥匙，置之不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灵灵嘶喊着，在屋子里一会儿撞门，一会儿幢东墙，一会儿幢西墙，一会儿又摇晃窗子，努力把头往栅栏外钻，却始终出不去。她绝望了，声嘶力竭地呐喊最后一声：“放我出去——”就扑倒在地上。

“把我关起来，还不如让我去死！爸妈，你们杀掉我吧，不要关起来！……”灵灵趴在地上，哭得椎心泣血。

回忆着刚才奖杯破碎的那一瞬，她心如刀绞。她瘫坐在地上，潸潸地淌着泪，对着窗户，用沙哑的喉咙绝望地唱起一支歌来：

夜凄凄，

梦依依，

泪涟涟，

荒兮兮。

路迢迢，

山遥遥，

心绞绞，

魂销销。

……

12

这天傍晚，杨涓涓正在家里做功课，忽然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

“涓涓，我出车祸了，你快去找你舅舅，带你去医院！”

涓涓惊愕地叫道：“车祸？妈妈，你现在在哪？”

“我刚才去接你弟弟，在十字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车子撞了，我的腿撞坏了，现在起不来。司机和路人要送我去医院！”

“我弟弟怎么样？”

“他没事，只是头部擦了一点皮。”

涓涓的妈妈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昏迷了过去。

涓涓和舅舅来到了医院，妈妈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涓涓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妈妈，你一定要好起来！”

涓涓走到医院边侧的一片空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祈祷起来。

舅舅走过来，问她：“涓涓，你在做什么？”

“我要向上天祈祷，让妈妈平安无事。”

舅舅说：“你不要老是这样跪着了，快起来。”舅舅说着就去拉拽涓涓。

涓涓却执意不起来，她说：“我要一直为妈妈祈祷，直到手术结束，直到她好起来。妈妈现在手术室，我什么也帮不了她，只有不住地祈祷。”

一刻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没结束，涓涓就一直跪在地上。无论舅舅怎么劝她，她都不起。

两个小时过去，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走了出来，大家急忙围上去。医生说：“还算顺利，脱离危险了。中度脑震荡，而且右腿骨折，膝盖韧带损伤严重，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涓涓来到病房，看到妈妈浑身插着许多管子，她的眼泪涔涔落下，心痛地喊着：“妈，妈……”

岳灵灵和杨涓涓这对姐妹，几乎是同时遭遇了巨大的患难，两人陷在各自的困境里，很多天没有来往。直到这日，涓涓来找灵灵借东西，双方才知晓彼此的遭遇。

涓涓站在窗外，隔着窗户的铁栅栏，跟灵灵谈起话来。

涓涓瘦了许多，小脸变得又黑又黄，一双大眼睛似乎饱尝了人世的辛酸。岳灵灵也憔悴了许多，那明眸皓齿上沾得许多灰尘污渍，头发蓬乱。

灵灵一看到涓涓，就大哭起来。

涓涓说：“我妈病得严重，这些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就一直没来找你。”

灵灵说：“我真想去看看你妈，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可是我出不去……”

涓涓眉头紧锁，满脸愁云：“灵灵，你太可怜了！怎么可以把你关起来，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灵灵只是绝望地掉眼泪。

涓涓说：“不行，我一定得救你出去！”

灵灵说：“你一个弱小的小孩，能有什么办法？每天我爸上班去走，我妈就想办法救我出去，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房门钥匙。除非你在墙上凿个洞，让我钻出去！”

涓涓仔细地打量着屋子的四壁，又使劲摇晃着窗户栅栏，忽然她叫道：“灵灵，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灵灵看见涓涓竟拿着一把螺丝刀过来，不晓得她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工具！涓涓说：“你看，我们把其中一根铁栅栏卸下来，你就可以从缝隙里钻出来！”

那窗户的铁栅栏一根一根并列地护着窗户，间隔很窄，但若是去掉一根，就可以钻过人的脑袋。涓涓攥着螺丝刀，咬着牙，对准铁棍一头的铁钉用力拧起来。

“涓涓，这样能行吗？”

涓涓绷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螺丝刀，说道：“放心吧，这种活我在家里干得多了！”

过了一会儿，涓涓就把坚实的铁钉拧了下来，铁棍的一端竟可以活动了！

“现在我们一起把这根铁棍扳到一边！”涓涓说。

两人就使出浑身解数，用劲儿把那铁棍向外拉拽，拽得那铁棍弯折了将近九十度。涓涓压住铁棍，说：“你快从缝隙里钻出来。”

灵灵的头一伸，钻了出去，紧接着整个身子也出来了！

灵灵从牢笼里逃出来了！她们成功了！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看见灵灵的母亲从一旁走了出来。

“灵灵……”妈妈的眼泪夺眶而出，“你可算是出来了！这些天我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来，都不成，没想到你们可以从窗户里这样出来！”

“妈妈！”灵灵扑向妈妈，抱住了妈妈。妈妈紧紧地抚摸着她的头。

灵灵从妈妈的怀中出来，说道：“妈，我要跟涓涓去看看她的妈妈，我还会回来的。”

妈妈说：“去吧，你爸这两天出差了，就算他回来，有什么事情我帮你顶着！”她擦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欢欣。

紧接着，她又掏出几张钞票，递给灵灵：“孩子，去吧，记得给阿姨买点礼品。”

灵灵和涓涓牵着手便离去了。

13

涓涓和灵灵先回到涓涓家，让涓涓的舅舅开车接她们去了医院，灵灵见到了阿姨，一番慰问。

自从母亲住院，涓涓的肩上就扛了一座山。舅舅上班，不能来医院的时候，涓涓就一个人全权照顾妈妈。妈妈要大小便，都由她扶着，为妈妈端屎端尿。妈妈的一日三餐，都由她筹备。夜里，涓涓不能睡觉，坐在床边守着妈妈，困极了的时候就趴倒在床沿。

灵灵的父亲回来了，得知了灵灵出逃的消息，在妈妈的解释下，他没有过多追究。本来这也只是一个惩罚手段，迟早是要把孩子放出的，灵灵自行出逃，只是其中一种解决方式罢了。他虽然生气，但说如果灵灵保证日后专心于学业，就原谅她。灵灵答应了父亲，她向父亲保证，以后每天上午在家做暑假作业和课外题，下午到家对面的图书馆去读文学名著。

每天，灵灵上午在家里踏实地学习，下午出去读书。在家的时候她很老实，可一出门，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一个人的天性，真是很难改变。灵灵坐在图书馆的桌子旁，努力按捺住内心的躁动，静下来开始读书。可读了没一会儿，就哈欠连天。“轰——”外面打雷了，紧接着下起滂沱大雨。岳灵灵忍不住了，激动地跑到玻璃窗前，观看那漫天而下的大雨。风刮进图书馆，吹走了她桌上的纸张。

雨渐渐地小了，可还是连篇累牍地飘着丝丝细雨，岳灵灵和图书馆里的几个小孩，一起跑到雨中玩耍，也不在乎那丝丝细雨穿入他们的衣裳。小湖边的紫薇树被雨水洗得更明亮了，但簇簇花儿都懒懒地垂着。

一个小孩叫道：“你们看，花儿都困得要睡着了！”

“让我来摇醒她们。”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灵灵的手早已抓住树枝摇了几下。粉红的花瓣和晶莹的水珠纷纷然落下，铺了满地碎红，煞是好玩。

一个小孩说道：“好玩啊，花瓣一离开树枝，就快活起来了！”

“快活什么？你看，花儿的泪都滴在我身上哪。”灵灵说。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松树林里，忽然飞出一群金色的小鸟，就像天上的音符一般，齐刷刷地掠过孩子们的头顶。

灵灵突然叫道：“好好玩的小鸟！我给你们捉一只吧！”她说着就向着鸟群追去。

小孩们都不相信地望着她。

这时，有几只小鸟落在了前方的草坪上，灵灵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然后向着一只小鸟猛扑过去。不料那只小鸟砉地张开翅膀，穿到了空中。灵灵追到小鸟下面，忽然来了一个“火箭冲天”的动作，身体直线升到空中，伸手去抓小鸟，一下子就把小鸟抓在了手里！

这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鸟，可爱极了！小伙伴们纷纷围观，一个孩子道：“你竟然真的抓到小鸟，太牛了！”

这时，又一只小鸟从上空掠过，灵灵又飞快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到花丛前。

那只小鸟好像故意在挑逗灵灵，就是不肯飞到高空，在花丛上方的半空绕来绕去。每次灵灵即将碰到小鸟的时候，那小鸟就忽地一闪而去。

后来那只小鸟飞到了一棵柚子树上，灵灵也紧跟着上了树，她的轻功娴熟，踩着树干就上了树，就在爬到树冠时，一下子揪住了小鸟。

同学们看到岳灵灵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抓着一只金色的小鸟！

大家一涌而上，只见这只小鸟的身子被攥在灵灵的手里，露着小巧可爱的脑袋，“啾啾啾啾”地叫。

“哇，你也太厉害了！”

“简直比神仙还厉害！”

大家纷纷争抢用手抚摸小鸟，轮流把小鸟攥在手上，仔细地把玩。

14

涓涓的妈妈出院后，照顾这个家的重担，都压在涓涓肩上了。她才11岁，要洗衣、买菜、做饭，照顾病床上的妈妈和五岁的弟弟。整个暑假，涓涓没有任何出去玩的时间。

这天，又到了该去医院拿药的时间，涓涓的妈妈照例给舅舅打了电话，让他帮忙去医院取药。涓涓正在扫地，听到屋里的妈妈说道：“什么？你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了……”

涓涓拿着笤帚，走到妈妈跟前，问：“怎么了？”

妈妈说：“你舅舅出差了，下个星期才回来。医生说要半个月去拿一次药的，我的药再用两三天就用完了。”

涓涓说：“那怎么办呢？”

妈妈说：“怎么办，只能等你舅舅回来了。”妈妈在床上又翻了翻药箱，沉死了一会儿，喊道，“涓涓，这样好了，你帮我去拿药！我想，我们有什么事总是靠你舅舅也不是办法，不仅是拿药，以后要出去办事的机会还多着呢。你今年十一岁了，也是个小大人了。”

“让我去拿药？”涓涓叫道，“可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再说我怎么去呢？”

“当然是坐公交了。”

在以前，涓涓每次出行都由妈妈护送，只有上学是自己去，因为学校就在小区的对面，穿过一条马路就到。而灵灵和她家都在同一个小区，去同学家也从来不必担心。

“专家说，‘孩子要舍得用’，所以我打算让你试一试。在这个节骨眼上，妈妈的身体不争气，只能靠你。你一定要勇敢！”

涓涓说：“妈妈，那我去，你放心！”

妈妈说：“外面的车太多太多了，我们这是市区，不是老家乡下，那么密集的车来车往，有时看得我都眼花缭乱，所以你最要紧的是注意安全……”

妈妈跟涓涓讲了一番出行要注意的安全事项，并决定让她明天早上去医院。

第二天早上，涓涓洗好了碗筷，就准备出发了。

妈妈叫住了她：“等一等，我昨天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涓涓说：“记住了！这些我本来就知道嘛。”

“不行，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可要记牢！”妈妈不厌其烦地念叨着，“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等到两边的车子都停下了，你再过。四面八方都要注意看。”

涓涓点了点头。

“还有，如果路上遇到坏人，给你吃的或让你跟他走，你千万不要理他，不是吃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要跟陌生人走，要是有人缠着你，你就想办法跑到人多的地方，或者直接找警察叔叔。”

“我知道了妈，我走了！”涓涓背好了背包，要出门。

“等一下，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不要一下子跳出来，先看一下车外面有没有车辆或行人。”

涓涓出门了，她的心里其实战战兢兢的，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个城市，第一次面对这个社会。她要走那么远的路，中途还要转车。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知了在树梢歇斯底里地叫着，行人和车辆都匆匆忙忙地飞驰在大街上。涓涓走在街上，回想着妈妈说的话，很害怕有坏人盯住她。她每走一小段路，就回头看一看，有没有人跟着她。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杨涓涓，加油！加油！杨涓涓，你要加油！”

涓涓上车刷卡的时候，司机师傅笑呵呵地说：“小姑娘，你一个人乘公交啊，在哪一站下车？”涓涓利落地说：“杭三大桥。”

下了车，涓涓继续等下一辆公交车。走到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她等到绿灯亮了，就飞快地穿过马路。就在这时，一辆电动车忽然急驶过来，看到这个冷不丁冒出的小女孩，开车的大叔急忙把车子一拐，打着趔趄绕了过去，险些摔倒。那位大叔停住了，回头冲着小女孩大骂：“破小孩，瞎跑什么？！”

大叔呵斥完，涓涓紧接着又听到“嘀——”的一声喇叭响，只见一辆大卡车从她的身后冲出来，驶了过去。涓涓浑身一阵发热。

她折回了路边。这时，前面的绿灯又变成了红灯，她不能再走了。看着来来往往、密密麻麻的车辆，涓涓有点毛骨悚然，索性掉头回去。

“妈妈，外面太危险了！我不去！”涓涓一进家门就说。

妈妈说：“不去正好！刚才你一出门，我心里就犯嘀咕了。这下你回来正好，不要去了。”

涓涓把刚才丁字路口的那一幕告诉妈妈，妈妈说：“你肯定是跑得太急了！过马路的时候千万不要跑，要快步走！你要是走的话，所有的车辆都来得及刹车，要是猛跑的话，司机才可能反应不过来！”

涓涓说：“原来这样，我以前都是跑着过马路的。”

“还有，过马路的时候，如果人多，你就不要一个人过，而要随着人群一起过，这样更安全。”

涓涓点点头，陷入了深思，听妈妈说舅舅要下周日才能回来，也就是还要耽搁一个星期。整个中午，涓涓都没有说话，闷闷不乐，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块石头压着，无法释怀。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为什么这么懦弱呢？”

吃过午饭，涓涓对妈妈说：“妈，我出去下！”说完就跑了出去。

涓涓又来到了大街上，这次，她勇敢了许多，也沉着了许多——她要再次去医院。

傍晚时分，涓涓回来了，手里提着拿回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