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汉斯庄园”里的女奴——玛丽亚娜

    中午炎热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我不知不觉便打起盹来，很快就睡在我住的别墅院内树荫下的藤椅当中。待我一觉醒来睁开眼时，有一位男孩子跪在我的脚下。他大约十八、九岁，全身闪烁着玫瑰色的光。他真的跪在那里吗？是的，我这不是作梦。他可能是从后门进来的，或许昨夜我忘记了关后门，或许他越过花园的栅栏进来的，栅栏很低，男孩子毫不费力便可迈过来。他是谁呢？具体哪一个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就是公主的一个“狗奴”。今天公主没有安排活动，所有的“狗奴”和我们都可以放纵消遣一天。今天，我们都没给“狗奴”化妆，他们可以在别墅区大院里的山、水间游玩，还可以从一栋别墅到另一栋别墅间到处乱窜。肯定这个“狗奴”注意过我，否则他为什么窜到我住的院子里来，并跪在我躺卧的藤椅下面。我看见他了，也听见他对我说什么，但没有听清。可我刚要坐起来，他却急匆匆的走了，也许更确切点说，一眨眼，他就消失了。对吗？是这样，刚才他就跪在我脚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跪在那儿，看得出来他对我很有礼貌，也能看得出他对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这倒使我很不安，他离我那样近，又素不相识，尔后就像露水见太阳那样化掉了。

    其实，我被奶妈指定负责化妆和牵引的狗奴”，不是刚才那位少年。不知他是由哪位姐妹负责照料，化妆和牵引的，但他的举动显然很注意我。一个女孩子，突然受到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注意，能不提心吊胆吗？尤其是我还不知道他怎么跳进我的花园的。我真不懂。不过他跪在这里的时候，一直不停的跟我唠叨什么，好像我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的女奴，而是一位高贵的小姐。

    这一切有多美呀！我不应该这样说。然而，事实是我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从未见过这么有教养、有礼貌的男子，他讲起话来是那样娓娓动听，至今还萦绕在我耳畔。“狗奴”这样对我，和“狗奴”这样对待公主可不一样，“狗奴”见到公主必须得跪，因为公主是他们的主人。而我是公主的女奴，身份和“狗奴”是一样的，只不过侍候公主的方式不同。“狗奴”没有必要给女奴下跪，并向女奴示好，除非他对这个女奴有意。刚才那个“狗奴”，我几乎没看清他的面孔，只觉得他面颊细嫩，脑门宽阔，眼睛硕大而明亮，充满善良和智慧。几乎所有“狗奴”都面目娇好，否则不会被选上服侍公主。但刚才给我下跪的“狗奴”，更使我有感觉，他静静的跪在草地上，谦恭卑微的对我诉说什么，我觉得我的脸在发烫，继而这股热流传遍全身。难道姑娘们恋爱时的感觉就是这样吗？这股暖流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产生于自己的心灵深处！我的姐妹们经常谈论这个，我很清楚，可是当我走近他们时，她们便闭上嘴，不说了。她们知道我胆小，一谈到爱情就脸红，甚至连说话都结巴。奶妈就对我说过：“玛丽亚娜，我的孩子，胆子小永远也体会不到什么叫爱情。”奶妈一再鼓励我：“你必须大胆点才行，否则你的一生都将很痛苦。”

    我敢肯定那个玫瑰色的少年暗中喜欢上了我，他看中我了。但使我不解的是他看中了我什么？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女奴们很多姐妹都比我漂亮，比我聪明。特别是公主身边的六位姐姐，被称为公主的使者，她们都像花一样美丽，长相几乎可以和公主相比。我知道，“狗奴”是不敢高攀那六位姐姐的。但还有几十位姐妹，那个玫瑰色的少年不去攀选，偏偏看中了我，这是为什么？因为我胆小？因为我含蓄？因为我有耐心？因为我很随和？因为我干活勤快？这些奶妈都肯定过我。除此以外，我没有优点可言。有一次奶妈对我说，我缺少抱负。也许这是真的。但我有什么办法？生来就这样。而且我也不喜欢打破常规。我是热爱生活的，我觉得世界无比美好，我能成为公主的女奴，我无比自豪。也许她们因此说我头脑简单，因为任何女奴都能像我这样想，这样说。我承认我头脑简单，我不喜欢多事。不过我也有我的理想，我爱公主，公主是我心中的神。我要尽自己的努力去承受公主的各种役使，并把它做好。我希望人人都像我一样简单。奶妈有一次对我说过：“小玛丽亚娜，你这个人就是谨小慎微，好像掉下树叶也怕打破头，一心一意要把交办给自己的事做好。”我喜欢听奶妈这句话。我不像我的姐妹们那么放得开，她们喜欢旅行，喜欢出风头，争着抢着陪公主参加外事活动，喜欢自己有很多佣人，喜欢嫁给国王，我听后感到困惑。长公子凯利将来不是国王吗？可他宁肯当公主的奴隶，而且感到无比幸福。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不能千篇一律，都应该受到尊重。我只求有一个老实、忠厚的丈夫，几个体格健康的孩子，生活安定，不受惊，不受怕。这我就满足了。也许那个玫瑰色的少年，就喜欢上了我的平庸。

    一天，奶妈通知我，我和我的一个姐妹掉换了“狗奴”。我猜想就是那个玫瑰色的少年请求奶妈的邦助，把他调到我的身边。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自从他来了后，我的生活改变了。怎么改变的？对我有利还是不利？现在，每次参加公主的活动，是我给他化妆成狗模样，我牵着跪爬在我脚下的玫瑰色少年，心中觉得甜丝丝的。他也有了我这个可以表达衷肠的知音。他对我说了很多不切实际的话，说我的名字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永远闪着金光，我牵着他参加公主的每次活动完了，我们分别时，他总要跪着吻我的长裙边，称呼我“姐姐”、“太太”、“夫人”、“女主人”、“王后”、有一次还噙着泪水叫我“母亲”。但在我高兴之余，难免有一种恐惧感，仿佛大地就要裂缝，从里面冒出些魔鬼来，张牙午爪的威胁我。我有了这种预感之后，有一天我郑重的告诉他：“年青人，你弄错了姑娘，弄错了对象了吧？我几乎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人，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别把心思无用的耗费在我的身上，只有服侍好公主，才有我们的未来。”此后，他现实多了，每次见面，不在有那么多废话了。

    每次参加公主的活动，我牵着在地上爬的玫瑰色少年，我都尽情欣赏他背上的一道彩虹，就像是蝴蝶翅膀那么漂亮。我心中暗自决定，当这个玫瑰色少年五年服役期满，在“庄户乐园”学校毕业时，我会认领他作为我的终生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