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暮老）文物一席谈》

叩击出历史的回响—

试解“妥好”直腹方彝之谜

林凯(暮老) 

  林凯（暮老）家族传世藏殷商“妥好”方彝商晚（二期）通高 14 厘米（含器盖风鸟钮高3.5厘米） 通高14 厘米（含器盖风鸟钮高3.5厘米）

纵口10厘米     横口14厘米           重1350克

（注：殷商铭文与甲骨文平行，故“从女从爪” 为“妥”）

叩击出历史的回响—

试解“妥好”直腹方彝之谜

林凯(暮老)

商晚期“方彝”器型特征概述——

彝，青铜礼器的通谓。彝为宗庙祭祀礼器之中之地位极高之物。                                  

方彝之称谓，未见古籍中出现，宋代时，因这类器身呈方形故而命名为方彝，沿至现今。它为酒礼器，盛于晚商流行至西周中期，后消失。然而，至现今科学出土器极少，民间存物又罕见露世，加之它的独特地位和华贵的造型太令人神往了，故此，现存的方彝理所当然地件件可称瑰宝。

商晚期方彝一般器型的特征是，其整器呈四阿式殿宇宗庙房屋状。整器一般分三层段，一层段为斜坡屋脊形的器盖，器盖横脊中部一般铸有柱状屋顶型方钮，器盖既有长方形的，又有方形的；二层段为彝的主体器身，直口，直腹，或见曲线腹，即有方形也有长方形的器身；三层段为该器的器足，为缺口直立圈足；整器身铸有4条6条或8条凸起的扉棱；饰云雷地纹，器面凸铸神密诡谲的动物文饰。

商晚方彝的铭文特点是，为范模铸造；字数为1至3个；，范模铸造的铭文字形虽与平行使用的甲骨文相一致，而字体的风格却大相径庭，笔道肥粗，两头出锋，弯笔多，字体成团儿状的较多；从其铭文内容看，商晚铜器中绝少出现作器者的私名，但只有方彝器才出现这类的私名。

 “妥好”直腹方彝器型简要概论——

商晚（二期） 通高14 厘米（含器盖风鸟钮高3.5li厘米）

纵口10厘米  横口14厘米  直口直腹   重量1350克

该方彝除具有殷商方彝一般共有的特征之外，其特点不仅鲜明，而且特殊地独有。

该器一扫其它方彝器盖上铸一柱形方钮，改铸四只立体的岐尾凤鸟，分别立于器盖四边角上端。此形可称谓“四凤鸟器盖钮”。                     

此方彝之足，虽仍保存殷商方彝缺口与直立的特色，但

又有了异化，呈 “缺口四片状直立足”状（足高2厘米），使整器更显灵动活泼，贴切其整器之主旨风格。

此方彝器底部铸有“妥好”俩字铭文。（注：殷商金文与甲骨文平行，故“从女从爪” 为“妥”字。）

这铭文无疑是与甲骨文平行的典型彝器金文。笔锋苍劲有力，浑圆挺拔，布局唯美，结构舒展。

笔者写到这里却想起一事，在某大学图书馆偶见一本介绍青铜器常识的书籍，其中确有多处是值得商榷的和有明显常识性错误的，这里仅只指出与本节有关一处。当此书编者介绍商晚某器时，将器中铭文“妥”字，却註译成古象形体“从女从帚”的“妇”字。“妥”也，“妇”也，大相径庭矣，岂不怪哉。

目前的图书“市场”，人云亦云甚或以讹传讹的书籍已泛滥成灾，文风殆尽，书不正经，太令国人汗颜了。                    

“妥好”方彝之传承——

(此文箋系 祖父李笃康1899年收购此方彝的原件。)

提起该器的传承，不得不提及以下几位人氏，该物出售人古董商范维卿（山东，清光绪年间人氏）；祖父李笃康（1856—1923，字伯骐，山东寿光人氏，为清光绪内务府庄头人，自他始为李氏家族收藏文物。故后将其文物传其子李晋臣，包括““妥好”方彝”等）；父亲李晋臣（1898—1954 , 字仲善， 山东寿光人氏，留学日本，家居北京，为民国时期颇有影响的实业投资家），因文化底蕴深厚，谙熟俄英日等国语言，家产殷实非同一般，故而，他实力不仅从国人手中购买相当数量的文物，也不惜用重金在外籍人氏手中回收更高端的文物，其中青铜器居多。因此，他的文藏量即大品质也甚高。文物收藏是伴随他一生的唯一爱好。1953年临终前，他将金、近五百件文物又分别传赠予其妻子于风珍、其子女李风云李序儒李纯儒及李教儒（李教儒即本人，笔名林凯，自号暮老）；长兄李序儒（1925—1991，伪满州帝国大学毕业，后留日，曾任北平协和醫院醫生，终前曾任北京回民醫院科主任），於1990年底急召我回京。他表示，因病重已无力对父亲留下的文物加以保护，只需我付些赎金，即可全数归於本人。（其中即有此文介绍的“妥好”方彝。）本人表示同意，随即办理接交。当清点此件方彝时，见一风鸟钮已残断，但可修复。又见一页曾被水浸已残破的纸箋，经辩认，是祖父李笃康用毛笔记录些许情节以备查用的纸笺。此纸箋中写道：“光绪已亥廿五年  六月既望   求得山东范维卿鸟蓋銅彝（原文如此）壹件  刻符龙骨（原文如此）壹袋   銀肆佰   伯骐”。此意为：1899年六月十六，在山东人范维卿处用白銀四百两，购“妥好”方彝一件及一袋甲骨文。伯琪（李笃康）。（註：其纸笺现在我处；所谓刻符龙骨即为甲骨文，共127块，有殷商象形刻字816个。（此物也在我处。）

叙述至此，此方彝流传承序已清晰表明：该物出售人古董商范维卿——我祖父李笃康——我父亲李晋臣——我长兄李序儒——李教儒(即本人，笔名林凯，自号暮老)。

在三十多年考証此方彝传承的过程中，却发现了一桩很是巧合的事儿。光绪二十五年六月，正当山东古董商人范维卿将方彝及甲骨卖给祖父李笃康之时，同是这位古董商人范维卿将1500多片甲古文卖给被后人称为“甲骨文之父的” 的时任清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之时。我父李晋臣说，因为我祖父李笃康与王懿荣不仅同时在京为官，又是山东老乡，爱好也相同，故而经常相聚，是谈得来的好友。

“妥好”方彝来源地的推论与定论——

此方彝无疑是件非科学发掘之物。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未见科学发掘物之前，本人已经依稀地感到它的首选来原地极有可能是河南地域。这是我当时的推论。依据有两点，一，此物器型所显现的时代特征，尤为铭文的特证，表明它是商然此物来源地是河南地域的可能性就极大；二，1899年我祖父是与那袋装的甲骨文一起收购了这件方彝的。甲古文出土地已早有定论，是河南安阳。故而，我有了这般联想，那位姓董的古董商在河南是同时同地得到了这两件文物的。若果真如此，对此方彝为河南出土的推论也是有力的支撑点。

1976年，河南安阳妇好墓科学发掘的结果问世了，此时此刻，无疑地将我三十年前的推论最终成了定论——“妥好”方彝来源地为河南地域。

 “妥好”方彝之断代——

简而言之，结合本文论述之要点，又与妇好墓标尺性的青铜器和相关科学报告做严格细致地参照对比与研究分析，可以作出以下断代的结论：“妥好”方彝为殷商晚武丁时期。

然则，这件极具个性风彩的“妥好”方彝，会给现今的人们多少的历史思考空间啊

“妥好”方彝器型之历史寓意——

纵览商代祭祀用青铜器，，只有方彝这个盛酒器，才以人类聚会活动用的殿宇式房屋外形为器物的主体，铸造出令后人神往的上古合金艺术品。

“妥好”方彝的器盖钮形，与目前所能见的殷商至西周中期的方彝器盖钮形皆然不同。此器最为突出地且又为独一无二的是，它以四只逼真的岐尾凤鸟为钮，分别铸立在器盖的四角上端。此形可称谓四凤鸟器盖。纵观器物整体，一座寓意深遂地展现上古人文社会之风俗的宗庙殿所，就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以凤鸟为主旨的宗教殿宇式方彝器出现？，就必然地要依据可見之的古代文献与传說，揭示出三千多年前殷商时代婚姻态状及男女间婚前性的行为。

蒙昧时代的血族群婚，野蛮时代的对偶婚家族和文明时代的一夫一妻制家族。这是婚姻发展史的三大形态。

商代已拉开中华民族近入文明时代的帷幕。.虽然一夫一妻制已开始起航，但贵族们仍可有妾，除奴隶外甚而自由民都可为之，他们并保有可以与非同氏族未婚女子发生性行为的父系社会的遗俗；未婚女子可以与非同氏族男人发生性行为。

商代的这“杂婚”遗俗，可以从甲古文和传说中找到根据或影子。

先古商人以玄鸟为圄腾。《诗.商颂.玄鸟》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其意为，在凤鸟耒时，商人进行原始性交，从而生生不息地繁殖生存下去。甲古文云“于帝史凤”，玄鸟，商人认为非其它之鸟，只是信奉的玄鸟凤凰。因此商人实有祭护佑商人生命不息的玄鸟神殿。当凤鸟有祭时，青年女子便在神鸟殿献身于所恋之人，此时此刻就庒重地完成了为商人献身的仪式。                        

在殷商时，有刻辞暗示，这样的“神鸟殿”前献身，在女巫的执行下还在盛大地举行。四只美丽玄鸟傲立于器盖之上的“妥好”方彝，便是证明 “神鸟殿”女人献身之事实确有存在的有力物证。然则，这一切只是当时所谓一夫一妻制的另一侧“杂婚”遗孑的历史泛沿，更是商人仍然图腾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于帝史凤””的必然。

“妥好”方彝之历史寓意在于，以实物证实了相关文献与上古传说的准确性，更在证实殷商婚姻史及性行为的特殊性方面有其重要的证史价值。

然则，对承载着如此丰富历史信息的“妥好”方彝的破解，至少本人以为仍待继续。譬如，殷商方彝铭文为何只有私名？“妥好”是什么样的人？她与玄鸟殿有关吗？是伟大的女贵族、女巫、还是影响巨大的献身女性？还有，她和同时代大名顶顶的“妇好”有什么关联等等。

世间一件件古文物正等待现今人去破解，叩击出历史的回响吧。

2006.于〈暮老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