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歌

·马　兰·

初夏的风已经开始独立你该会多么愉快地笑
我最怕你笑笑得离我越来越近
你要向我证实你是一个平面
我便透过你去湖泊你躺下便是月亮
你看见我被你映照我的表情行云一样安宁
我不问你不让嘴唇也朽成一个隆重的边缘
多好呵我真喜欢你尽管离得很远
你量量我我量量你叫你一起去听风
风说了许多话主要是说我们一走动就会长大
我不让夜色摇醒你虽然你眼眸比夜忧郁
我不知道你为何哭泣呵身上满是白纸屑
我要你一动不动如某个方向离我远远的
那怕日子一丝丝逝去填入季节的死角里
我们等候吧你生下象朵水仙花放进我的平面
我不能走呵你是一个平面路上会有荆棘

（转自《橄榄树》１９９５年第１期（总第１期）·１９９５年３月１日出版）

四个四季·夏歌——献给娟娟

张枣

初夏的风开始独立你该会多么愉快地笑
我有时真怕你笑怕你变成一个纯粹的笑离我越来越远
你要向我证明你只是一个平面
我便透过你去湖泊你躺下便是月亮
你看见我被你映照我的表情行云一样安宁

我不准你挪动你不要颤抖让嘴唇也构起一个隆重的边缘
多好呵我真喜欢你透明尽管你离得远远
你量量我你量量你叫你我一起听风
风说了许多把夏天注得盈满
路标也说了许多话主要说我们一走动就会长大



我不要让黑暗惊起你尽管你的眼眸比夜色忧郁
不知你为何啜泣呵身上落满白雪花亲爱的
我要你一动不动如一个方向离我远远的
哪怕日子一丝丝逝去填入季节的死角里
我们等候吧你坐下像一朵水仙花放进我的平面
你不能走动呵你是个平面路上会有荆棘
　　
（发表于《诗歌报》1986年10月24日第4版）

先读马兰的诗，好多地方伤脑筋，比如“我们等候吧你生下象朵水仙花放进我的平面”一个“生”字，让我揣摩好久不明白。再读张枣的才明白。
读马兰的，感觉象大姐姐写给弟弟，又象男孩写给女孩。读张枣的便明明白白。
读了两首诗，我的感觉是：马兰是个中学生，而张枣是个热恋中的大学生。
 

我最怕你笑笑得离我越来越近
我有时真怕你笑怕你变成一个纯粹的笑离我越来越远
其实这两句的意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前者怕得到，后者怕失去。

我不问你不让嘴唇也朽成一个隆重的边缘
我不准你挪动你不要颤抖让嘴唇也构起一个隆重的边缘
马兰的句子是冷冰冰的吻，而张枣的充满青春充满激情。

我要你一动不动如某个方向离我远远的
我要你一动不动如一个方向离我远远的
某个方向和一个方向，立分高下。某个方向，扑朔迷离。一个方向，有目的和准确性，表达出情感的执着与专一。

我不知道你为何哭泣呵身上满是白纸屑
不知你为何啜泣呵身上落满白雪花亲爱的
对于“白纸屑”和“白雪花”，在情感上立见高下，白纸屑——充其量只是顽皮。

我不能走呵你是一个平面路上会有荆棘

你不能走动呵你是个平面路上会有荆棘
开头的你、我，诗句意思也完全不同。张枣的主角，诗意一目了然，平滑自然，水到渠成。

而马兰的诗意，跳跃打折，归途迥异。

你量量我我量量你叫你一起去听风
你量量我你量量你叫你我一起听风
马兰的主角置身于诗外，而张枣主角在诗中。

风说了许多话主要是说我们一走动就会长大
风说了许多把夏天注得盈满
路标也说了许多话主要说我们一走动就会长大

这两句诗，前者干瘪，缺乏感情，后者形象美满生动，意味深长。

从诗来说，我更喜欢张枣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