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神仙谷----老手艺

手艺人,是些用手来思考、表达和记忆者。优秀手艺人,有股子铁杵磨成针的牛劲儿,他们以不应付、不苟且、不模糊的态度,去精练一门手艺,去成就一番事业。手艺人格局的奠定,在专注、在唯一、在坚持、在韬晦、在兴致、在饱满中现精神。
神仙谷,是个各式老手艺还在冒着热气的窝窝。
清晨,李菊连大婶就开始了老坛酸腌菜的制作,并兼任俺师傅。她绝对是个好老师,因福建口音难懂,竟然自觉动用了儿童用语教学:“揉揉揉,压紧紧,揉揉揉,压紧紧……”。而汪兴钟大叔在拿起木工刨子、钻子,对准散发着芳香的原木,刨出光泽的木板时,抖落出的一种切实快意,分明可见。看他们夫妇俩活得那个喜滋滋,乐淘淘的样子,直接应景为:生活不容易,但是很便宜。
钟银环大婶是个编织刺绣能手,一针一线的思虑,尽在细节中。她翻箱倒柜地拿出作品,给我们看时,那飞扬的神采仿佛是在看情书。她一再强调:“我不知道你们要来,不然早上我就起好头,编给你们看。我老喜欢这些事了,一有空,就想弄”。编织一根装饰带,要花她一周左右的时间,编来做啥用?用作围裙的绑带!非卖品,谁家有女出嫁,随嫁妆。她用围裙上的这种带子作演示,把围裙扎成了多款实用型包包,采茶时兜茶叶,出门时兜物件。这是她的世界里的香奈尔,她的世界里的LV。这种手艺人,纯粹是玩家,执意纯粹,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内心充盈,无需普世评价。
钟明苗夫妇专做孤舟蓑笠翁意境下的那种大斗笠,流程涉及伐竹、破竹、削篾、编框、夹箬、夹膜、镶边等多道工序。看钟叔表演将长长的、薄薄的竹篾从上到下一剖到底,还能匀称粗细的技术活,俺实在担心他中途断节,想帮忙托托,被钟叔婉拒,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自信,太让俺仰视了。
扎竹扫把,看似简单,实则不然。让外行去搜集竹梢,都算得上是件难事。要用绑在长杆上的锋利的柴刀,举向竹子顶端,向下拉划,当竹梢落地时,人还得躲得快,否则会有被戳到的危险。之后便是除水分,去竹叶,剩竹丝。扫把定型不好,扫地吃力。扎扫把的藤条固定不佳,易散形。老把式大叔告诉我,藤条根还是降血压的良药,但我估摸着,这里这些勤劳的、慢生活的人,血压用不着降。
烟熏肉,在一些地方,过年时,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特色美食。将茶树籽壳、柏树枝、橘子皮、木屑,放在一口大锅里,加热到冒烟,用棍子搭个三脚架,四周围上塑料皮,滚滚白烟便源源不断地将熏的味道渗入腊肉中,肉越熏越香,直到表层泛起金黄色。熏出来的腊肉可以放很久。一个地方,不能啥事总与“好”字沾边吧。神仙谷,总算让俺抓了个现行,不是零排放嘛!但它怎么没熏哭我?还吸引着我在它的周边团团转!
熏肉院落的一角,摆放着一些圆木桶,边上有些蜜蜂在嗡嗡。一中年男,在捣鼓着这些木桶,他头上的几处斑秃十分地碍眼。神经大条的俺,也不懂避讳,直突突地隔空喊话:“兄弟,你那头发怎么回事”。那兄弟没搭理我,边上一位大婶接了话:“让蜜蜂蛰成这样的”。俺刚迈出去一探稀奇的脚步立马收回。看熏肉呆了蛮长时间,时不时有蜂儿飞过头顶,都没蛰我。自以为是动物界之友的信心重回。俺一点一点地挪到蜜蜂之家,合了影,遂了愿。听养蜂兄弟说,院里的蜜蜂只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主力部队全在大山里,这些桶,是要被放到大山里去的,供蜜蜂自行安家,用于收集野蜂蜜。幸运的是,第二天俺在逛大山时,也见识到了它们在山中的身影。
入夜,被嗅觉牵引到了汪兴信家,汪叔生于酿酒世家,在柴门村有土法酿酒作坊,以稻米、高粱、大麦和玉米为原料。汪叔主要生产米酒,俺还以为是糯米甜酒,舀了一碗这刚刚渗出的涓涓酒流,咕咚一口,心头顿时冒大火。这米酒,其实就是白酒,也称烧酒,50多度。汪叔生产的酒,在本地就能销售一空。他每天要从早上8点干到下午2点,生活即工作,工作即生活,没有落差。世家就是世家,名号是靠出酒率与适口感支撑的。汪叔邀请我们明天白天来看他做酒,但俺第二天受好山好水好风光的吸引,玩忘了。
本世纪,许多的老手艺,已然成了稀缺资源,可它们却是人文领域内,集中盛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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