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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还未自西边山头落下，我们就已经行驶在前往古格王朝遗址的山路中，沿途那些高大沉默的土林山脉在黑夜中的剪影不断纷纷向后退去，唯有一轮天上明亮的月牙一路与我们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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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短暂的迷路后，天刚朦朦亮时我们已经赶到了古格王朝遗址的正前方。月冷风寒，大家边颤抖边凝望前方巨大的遗址轮廓，它如同一位在夜色中沉睡良久的远古武士、等待阳光将其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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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愈来愈亮，一缕金色的阳光打在遗址旁的土林山尖上，再以计量得出的速度一寸一寸铺洒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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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古格遗址披上了高原所特有的金子般的暖暖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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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距我亲眼见到古格日出那一刻已经过去7年了，并且曾多次尝试在心中、在纸上描述我见到其全貌那一刻的感受——仿佛有很多情绪可叙述、但又无从总结归纳——我想，用词组来表述更为直白及适合：空旷、雄伟、神秘、荒凉、且充满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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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已消失三百多年的王朝，在朝阳下慢慢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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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追溯古格的历史，就要从象泉河说起。象泉河发源于喜马拉雅山西段兰塔附近冰川，向西流至门士横切阿伊拉日居，经札达、什普奇，穿越喜马拉雅山后流入印度河，是阿里最主要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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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文明多起源于大江大河这一规律也适用于阿里这样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区域，河水使得这一流域在公元前五世纪就产生了远古文明，并成为阿里主要的农牧区。逐渐，在这片高原极寒之地崛起了古象雄部落，他们统一阿里十八国、创造象雄文字，建立起威震中亚、对西藏历史及文化产生悠长影响的象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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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为大鹏鸟所居之地的象雄王朝早在汉史中就有记载，象雄国在唐朝时就与中原王朝建立往来联系，根据记载那时的象雄地域分为三部分：里象雄是在冈底斯山西面三个月路程之外的波斯、巴达先和巴拉（巴达先和巴拉大概是在印度与巴基斯坦有争议的克什米尔一带）；中象雄在冈底斯山西面一天的路程之外。那里有枕巴南喀的修炼地穹隆银城（包括大部分藏区和印度拉达克地区），这曾是象雄王国的都城。这片土地曾经为象雄十八国王统治；外象雄是以穹保六峰山为中心的一块土地，也叫孙巴精雪。包括三十九个部族，北嘉二十五族，这是藏地的安多上部、康区（大概是青海和四川的部分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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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时期的阿里象雄王朝在雪域与山南河谷的雅隆部落联盟、雅鲁藏布江以北的苏毗部落联盟形成三雄共存之势。直到公元7世纪，隶属于象雄王朝的雅垅部落在首领朗日松赞的带领下逐渐脱离象雄统治并逐步往外扩展兼并周边小部落——朗日松赞的儿子即为日后统一藏区建立吐蕃王朝的松赞干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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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象雄王国的势力范围逐步收缩到了如今阿里和克什米尔的区域。到了公元838年，笃信佛教的吐蕃赞普巴巾赤热被他的哥哥朗达玛杀害。朗达玛作为西藏本土宗教苯教利益的维护者，迅速推行了一套杀僧灭佛的政策，以维护世俗贵族利益的政策。短短两年时间，藏区佛教几近灭绝，史称“朗达玛灭佛”，这也是佛教前弘时期结束的里程碑式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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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朗达玛在大昭寺的唐蕃会盟碑前被僧人暗杀。朗达玛的死标志着整个吐蕃王朝时代的结束，吐蕃皇室成员间为了权力争斗不休，从此藏区陷入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动荡和战乱之中。在王位争夺战中落败一方的王孙吉德尼玛兖为逃避追杀，远遁阿里高原，被象雄土王扎西赞收为婿并立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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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尼玛兖晚年时，将王国分给三个儿子：长子贝吉兖封芒域、建立拉达克王国（十世纪初—1842年，以今日克什米尔列城为中心）；次子扎西兖封布让，建立步让王朝，以今日普兰为中心；幼子德祖兖继承其父所居的扎布朗，建立古格王朝（十世纪初—1635年），以今日扎达县扎不让为中心；形成了当时的阿里三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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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格王朝秉承吐蕃崇佛的传统，以佛教佛法为立国之本，不断修寺筑殿，并在公元1042元迎请印度的阿底峡大师到托林寺讲经著述、弘传佛法，这是西藏佛教进入后弘期的标志事件，也使得古格成为西藏西部的佛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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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15世纪，宗喀巴大师改革佛教，格鲁教派崛起，古格佛教也慢慢该宗格鲁教派。在长时期推崇宗教国策导致僧侣增多、生育下降、农业荒废的大背景下，古格王朝逐渐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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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7世纪初，古格国王拒绝了拉达克国王欲将妹妹嫁给他的提议，导致拉达克不仅发兵攻打古格腹地并大肆掠夺一番而去，还发动周边小部族不断对古格进行军事骚扰及掠夺，古格王国已到了日暮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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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此内忧外患时，来自印度果阿天主教耶稣会所派遣的神父到此传教并取得古格末代国王赤·扎西查巴德的信任，而国王也希望借天主教的传播压制传统僧侣集团的势力、增加自己的经济及军事实力。两派矛盾于1630年计划并演变为武装冲突，混乱中僧侣集团向拉达克王国求助，结果引狼入室，整个古格王朝灭亡，末代国王被虏至列城。从此古格文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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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达克人在占领了古格王国后，将所有的古格军人斩首并抛尸于遗址北面的一个洞穴内，由于此处干燥少雨，尸体成革而不腐，从而形成古格著名的“干尸洞”。此洞需攀爬进入，由于担心洞内尸体形成有害空气，我只撑在洞口看了看，说实话，太黑，什么都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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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一晃近300年过去后，到20世纪初沉静已久的古格遗址才被英国探险家发现，但真正的科考则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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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古格地处偏远，虽然国家也曾拨付资金进行重修，但就我们游览的感想来看，对遗址的保护还达不到理想状态。06年的门票是120元左右（按游客量来看，一年也收不到多少钱），游客不买也可以随意进入王城中参观，买的门票主要是让看门人来打开各个大殿大门参观内部雕塑及壁画的。景区整体的管理也较为松散，全凭游客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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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粘土修建的道路向整个遗址的至高点神庙漫步而行，沿途可见残留的房屋墙壁以及依山势而挖掘的洞穴，层层叠叠、依序排列，整个遗址如同一个蚁穴般的巨大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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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研究，山坡上的是上层人士住地、越靠近山顶神庙的等级越高；山下则是奴隶住所；某些山洞则是僧侣的修行地。看似杂乱拥挤的古格王国实则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下周密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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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整个遗址中保存最完好的均为神殿：渡母殿、红殿、白殿和轮回殿。在每个殿中都能见到至今保存完好的壁画，时隔多年依然流光溢彩。荒芜的殿中也能见到缺头少臂的塑像——可惜未能见到传说中的“古格银眼”——这是阿里古格地区特有的佛像制作工艺，以白银镶嵌铜佛像的眼睛，使得佛像看起来栩栩如生。古格银眼本是阿里特色手工艺代表，如今倒是频频出现在各种以西藏为背景的探险猎奇小说当中，成为神秘宗教力量的代言词，若古格工匠泉下有知，想必颇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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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遗址高处举目远望，四野空旷无边，唯有远处如海浪般汹涌不定的土林在地平线处勾勒出了这方天地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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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清晨观日出时的位置，这里有只温顺的藏地大黑狗，很瘦，给吃的无论什么都来者不拒；它是看门人的好帮手，每天就游荡在这空旷的荒野里，如同走在一段荡气回肠的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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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尘、土归土，古格，这个不太为人所知的雄伟之国，它的春天还远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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