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隔壁，云燕披着一件丝绸面的棉睡袍接到了小林。

她直接引着小林上到二楼，进了她的卧室。她裹着棉睡袍依着床头，嘴里说着：“小岚，今天我真的觉得冷。我怕冷。”说着，她就蜷着身子拉起被头，把自己卷在了丝绵被里。

小林虽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可是，他还是感到挺新鲜的。他心里说：“瞧瞧人家，就是没有一点小市民的那种做作。什么事都敢直来直去，处处张扬着自我的情绪。这种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他心里去了这层隔阂，就开口说：

“云燕姐，你找我，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他想了想，接着说：“你有话尽管说。你怕冷就捂在被子里，我倒是觉得，你的这间房子一点也不冷，挺暖和的。”

曾云燕是个自小因为得病，父母就为着延误了她的最佳治疗时间，二十多年来一直陷进了内疚的泥沼中不能自拔。这一来，对这个大女儿几乎就百依百顺，把云燕养成了一个自负而又爱托大的姑娘。

几年前，她看中了一个当体育老师的小伙子，就自己做主嫁了人。婚后，她的这种秉性一点没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那个比她小一岁的丈夫，就时时处处让着她。她说一，人家不会说二。渐自，这个小女婿就赢得了丈人家的欢心。加之云燕也不是等闲之辈，就暗中利用了老父亲的人脉关系，把丈夫从一所中学里调到了外贸，又栽培成了驻外的代表。这些事，虽然老曾从不插手，可是为了赎得内心的平衡，也就假装了不知道。

云燕一家人做梦也不曾梦到，这个对云燕百依百顺的丈夫，对老丈人无比孝道的外孙女的爸爸，竟然文革一起，这个小子的羽毛长硬了，利用了老曾被整倒的机会，竟然把云燕甩了。云燕有时想起自己的女儿来，真是死的心都有。

她自从认识了小林后，觉得这个小伙子还真对自己的胃口。他懂事又有上进心，一门心思追求着进步。老爸有事他还敢去帮忙。眼下，他又能顺着自己的脾气，从来没有半点嫌弃自己的意思。加上，他的家庭也是个店员工人家庭，自己又是工人出身。当今就是工人吃香的时代。她左思右想，渐自对小岚多了一种别样的情感。自从他心里对小岚有了这份眷念，早前失败婚姻的疼痛也就消减了许多，她的心中重新燃起了获得爱情的欲望。

她捂在被窝里渐自觉得身上不冷了。她此时才想起自己今天从早上喝了一杯牛奶，到现在还水米未沾牙呢。这一想，肚子就饿得“呱呱”叫了。

她冲着小岚看了一眼，不知为了什么，竟然有些伤感地说：“这一两天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干什么都没有情绪。这不，这一整天了，我都窝在床上，连饭都没有吃。”

小林听见这句，宛若得了一道将令。他接上去就说：“你等着，我去弄。你说，你想吃点啥？”

“我想吃一碗鸡汤面。只是，哪儿去弄呢？”

“放心，我们医院里的特护小灶上有。你等着，我三十分钟就能弄回来！”小林信誓旦旦地说。

“我的天呀！我已经饿得前心贴着后背了。还要等老半天！算了，你就去厨房里随便给我煮碗面得了。”云燕说。

小林下到厨房，找到了鸡蛋和封在陶罐里的涪陵榨菜，就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精心给云燕做了一大碗榨菜鸡蛋面。老崔就常说，食材都是有灵性的东西，你对它好，它才舍得它的本味。小林有生以来第一次用了十二分的激情来煮一碗挂面。他调好了味，自己先尝了一口，才放心地端上了二楼的卧室。

这一碗挂面，在云燕闻来，真是香气扑鼻，清爽诱人。她靠着床背，接过碗，先喝了一口汤，觉得赛过了鸡汤。她心情一振，捋直了筷子，“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没吃了几嘴，背脊也不冷了，身上还有了三分的燥热。她攉开被子，把一双脚顺到了床沿下，坐直了身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起来。

小林听着她把榨菜嚼得“嘎巴”响，丰满的嘴唇把面条吸得“吱溜溜”直响，心里好笑起来：“这种面条真的如此好吃？”再一想，他觉得老崔说的真对。这些食材真的给了他回报。

小林把云燕的肚子侍候饱了，天色也就见晚了。云燕说：“晚饭不能再吃面条了。我们到北京饭店去吃一顿，算是你给我送行。行不？”

小林刚想答应，转念一想，自己兜里最多还有七八块钱，也不知到了那个丹峰最高档的地方，自己口袋里的票子够不够？他迟疑了一下。就这一下，让云燕这个过来人捕捉到了。她笑得“咯咯”地说：“小林队长，我想你肯定是三十六块八的工资吧？放心，我请你。”说着，就带着一脸的媚笑，轻轻地把小林推到了楼口，自己留在楼上，精心地梳洗打扮了一番。

一路上，云燕挽着小林的胳膊，旁若无人似的进了北京饭店。进到大厅里，立刻对着一位服务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没一会儿经理出来了，把他们引到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地界上，安顿坐下来。隔了一阵，四菜一汤上来了。小林在西亚巷里被这家饭店的祖师爷调教过，看着上来的菜，心里想，比起崔大师的手艺，还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话打死他，他也不能说出来。他笑着，用了挑逗的口吻，开了一句玩笑，说：“好菜呀！可惜没有好酒。”

云燕笑了。她没有识别出小林说的是一句玩笑话，就对着服务员说：“你去找你们经理，让他给上一瓶土陶瓶的茅台。”

接着，好酒来了。

云燕说：“小岚，这几样菜肴，能说出名吗？”

小林在心里早就报出了菜名，还给打了分。只是此刻，他要把这种显摆的喜悦留给东家，就摇着头说：“咱们吃大食堂的人，真能报出菜名的，其实就只有——红米饭南瓜汤、大锅白菜包谷糕、老奶洋芋煮刀豆、过年加碗小酥肉、加班吃个水煮蛋。”

林青岚一口气把小青工嘲笑伙食团的顺口溜说了，惹得曾云燕笑得淌出了眼泪。

一瓶六十度的陈年茅台酒下肚，两个年轻人都醉得走路打着漂，脚尖尖画着圈圈。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到了曾家的小楼。小林朝着老黄家的窗户看了一眼，屋子里还有暗红色取暖炉的火光。他接过云燕手上的钥匙，打开了曾家的门。两个年轻人滚上了一张床。

云燕倒在床上，立马就昏睡过去了。

小林就像在厂子里，几个小青工斗完酒，相互搀扶着，随便进到那一间宿舍那样，忘记了云燕是个女人，还是曾家的大小姐。他就像当年对付同伴一样，费力淘气地把云燕搬到枕头上，帮她脱了鞋，自己喘着粗气，奋力地拉开了被子，给云燕捂好。

他这一用力，也就让酒劲冲上了头。他强忍住酒精造成的昏眩，努力半睁着懵松的睡眼，重新拉开了一条被子，蹬去了脚上的大翻毛皮鞋，还记得脱去外边的大衣衫，倒头也就睡在了这张宽大的床铺上。

昏暗的脚灯光晕中，升起了一团紫雾，守护净瓶的魔女在妖艳的紫雾中，显出了身形。这一夜，她要帮助自己的小主人完成一件非人力能造就的大事。

小林坠入了黑甜乡。

他在酣睡中，分明闻到一股熟悉的温香味。这股香味，似兰非兰，还夹带着青草掺着一丝丝土腥味的香气。这种向他袭来的香气，他在西亚巷里闻到过；在女神的怀抱里闻到过。他觉得，自己此时就睡在西亚巷的大铜床上，周围就是托举着自己的美女。自己的身躯，此时被女神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她十根柔如茱萸的手指悄息无声地在他身上游走起来。

他分明记得，这是银瓶女神的手指和气息。他感到，随着女神的每一次手指的游走，自己的小腹就被灌进了一股霸道的热辣辣的气流。他渐自感到，自己被女神灌入了真气，成就成了一个伟岸的大丈夫。

天蒙蒙亮时，云燕无意间摸到了小林赤裸的胴体，惊得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光扫过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小岚。

你瞧瞧这个小岚，真是个没有开叫的小公鸡，那把充满了阳刚的尘柄，把被子都撑成了帐篷。云燕好奇地掀开了小林身上的被子，看见了一根擎天大柱。她眼睛里闪出了幽蓝的光泽，三两下就把自己褪得精光，赤条条地钻进了小岚的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