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是传世名画，这不仅仅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更是对研究宋朝的风俗、文化、经济都有着很强的参考价值。

比如，黄仁宇在《中国大历史》中提到：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看出，画幅上开封之大车都用黄牛水牛拖拉，可见马匹短少情景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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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和普通马又不同，战马对体形、耐力、冲劲有要求。当时优质的战马有两处，一是蒙古马，掌握在辽国、金国、蒙古手上；二是河曲马，在西夏的地盘。西夏还提供少量的战马进行交易，也是为缓和与宋朝的关系，而辽国和以后的金国是严格禁止与宋朝进行马匹贸易。

 

二、

赵构一登基，诏李纲为相。李纲上疏谈论备战，提出三点：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

谏议大夫宋齐愈对张浚说：“李丞相这三个建议，一条都不可行。”

张浚问为什么？宋齐愈说：“募兵需要费用，每年增加千万缗费用，钱从哪来；买马，西北之马不可得，东南之马不可用；募民财以助兵费，这要把民财彻底搜刮干净。”

宋齐愈所说的“西北之马不可得，东南之马不可用”，确实是宋朝当时的无奈。王夫之在《宋论》中也认为李纲的一系列上疏有大而空之嫌，缺少具体的实施手段。

 

三、

大将刘光世以枯秸生穗为祥瑞，向赵构报喜。赵构说：“岁丰人不乏食，朝得贤辅佐，军有十万铁骑，乃可为瑞，此外不足信。”

 

筹划十万军队不难，筹划十万铁骑则难如登天。南宋的李心传在《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中详细介绍采购川马、秦马、广马的问题，卖价贵、路途远、运费高，运输途中马的死亡致残率高。

李心传还详细地算了笔账，仅以成都府马务来说，要向江淮地区的驻军运送58纲马（一纲马50匹），每纲马运输中要吃要住，需要200贯，58纲就是11600贯；押马官53人，每人600贯，这就连人带马3万多贯。而南宋初年，一年财税收入不过几千万贯，买马、运马、养马，几乎要拖垮政府财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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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在开源节流上向来有一套，于是想在南方养马来降低成本。曾在饶州、临安、镇江等设马监，先后以失败告终。在湖北做试点时，马场养了一千多匹马，十年时间只生了三十多匹马驹，还根本不能充当战马。

 

到了宋孝宗的时候，有大臣提出征用本地产的淮马。宋金以淮河为分界，淮南的马矮小，不能用做战马，不少淮北的人（属于金国）走私运马到淮南贩卖。金人发觉这事，对南宋政府问责。宋孝宗让大臣把一批死刑犯给处决了，说杀的是走私运马的人，给了金国一个交代。又把已经分配到军营的马留下，其余的送回了金国。此后在淮南买马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四、

很多人都知道岳飞的骑兵很厉害，可是岳飞的战马从哪来呢？

在《宋史-杨再兴列传》中说：“飞屯襄阳以图中原，遣再兴至西京长水县之业阳……，得伪齐所留马万匹，刍粟数十万。”

俘获一万多匹战马，岳家军真是发了笔大财，这应该是岳家军骑兵的基础。这算是绝对大事了，不过宋史似乎有点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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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个问题：战马的服役期是很短段，一般不超过五年。杨再兴是绍兴六年缴获的战马，而这些马不可能都是第一年服役，到绍兴十年，可用的战马估计寥寥无几了吧。

 

我小时候，村里有个赶大车的，他的马就是从部队退役的战马。这匹马经常从牲口棚子蹦出了，到比较平整的地里或者麦场上一阵狂奔。赶大车的不慌不忙，叫大伙都让开，大人小孩都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匹马平时要么拉大车，要么被拴着，难得这么纵横驰骋一下。可是蹦跶没多长时间就蔫了，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这时赶大车的才过去，用鞭子抽它，大声呵斥它，“还敢不敢跑了。”我们都哈哈大笑，赶大车的就牵着这个蔫蔫的马回家。

这种过了服役期的马，耐力已经不行了。岳家军以后虏获战马数量基本都是一二百匹，没有发过大财，看来岳家军的战马基本都是朝廷买马分配的。

应该说，岳家军的骑兵在当时的交战中也处于辅助地位，南宋军队在对付金国骑兵方面积累了一整套的经验。凭借地形优势，远则用弩，近则用弓，两军相接则用长斧、麻扎刀砍马腿。

 

五、

洪迈在《容斋随笔》也记录了当时买马牧马方面的问题，每年买马万匹，运马沿途经过数十州，中途的驿站招待官兵和饲养马匹，费用很高。再加上江淮一带，天气炎热，盛夏需要把马迁徙到苏州、秀州水草多的地方避暑，这又是一笔负担。

而且洪迈引用五代时范延光的话：“一个骑兵的费用相当于五个步兵的费用。”而对于南宋可能成本更高（《武经总要》说一骑当步卒八人）。当时南宋以防御为主，而防御的主战场在淮河和长江之间，江淮属于丘陵地带，骑兵发挥的空间不大。

洪迈最后总结说：“今虽纯用步卒，亦未为失计也。”意思是干脆放弃骑兵，直接用步兵更划算。

 

六、

陆游和辛弃疾是南宋的主战派，当时人微言轻，可是他们的诗词流传后世。两个一心要收复中原的人物，在诗中充满了对驾驭战马、横扫沙场的渴望。

 

陆游《书愤》：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辛弃疾《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