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些偶然见到的小事却也让人很难忘怀。

记得很小的时候，偶然翻了一本平时很难看到的杂志，看到了一个年轻母亲这样的一段话：我即将成为一位母亲，正在怀孕，但因小时候误服了药物，我长了一口很不好看的素牙，不知它会不会遗传给我的胎儿？我是不是要将满口的牙都敲掉呢？

记得当时的我很是震动，那一种震动真是无可言表。只想到了两个字：母亲。这样充满了愚勇与果敢的举动，大概也只有一个母亲才做得出来了。

前些时日，一人在家看着电视，电视的画面里正在播放着一个年迈的母亲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儿子的累赘，竟然在儿子逃亡前，拿起了一把长长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年迈母亲的整个身躯。看到那一刻，我心里明白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母亲才敢如此勇敢的面对雪白的匕首。

某年某个夏天，回家。走在校门口的路上，沥青的路边尽是尘埃。中午很静。我看到一个年龄很轻的母亲，身材消瘦，她右手提了一大袋的黄皮香蕉，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短袖，干净的长裤。那短袖的胸前留着是洗了褪色的污迹，她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安逸、而略带一点儿生活的憔悴。

不知为何，这一幕留给我的印象是说不出来的深。我常常独自一人想起这一幕。我常常以为我只不过是留恋自己在某一个夏天所看到的一幅好的画面而已，而后随着时日的流逝，我渐渐的才发现我所留恋的并不是那一幕安静的画面，而是那个年轻母亲的脸上的那种平静、安静、憔悴。

昨日，我一人在书房，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到一半才知道是一本叫《大神勃朗》的戏剧书。书中对勃朗的母亲有这样的一段描述：“一个强壮，安静，黄头发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皮肤鲜洁健康，乳房丰满，胯骨宽大。她的动作迟缓，懒洋洋的像一头野兽。她的大眼睛想做梦一般反映出天性的躁动。她嚼着口香糖，像一头很神圣的母牛，忘记了时间，有其自身的永生的目的。

这也许就是就是关于西方最原始母亲的美感了，短短的几行文字却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我常常想这也许就是母亲所给我的感动。某些时候，某些画面，某些描述把它们简单的积聚在一起，却能构造一幅很好关于母亲的流动画。

好了，在这里写了这么多，不知道读者们能不能接受？我记得三岛由纪夫剖腹自杀之后，他的母亲倭文重说了句惊世骇俗的话：“我儿做步人后尘的事，这是头一回。”作为母亲说这样的话，显然隐含了一种骄傲。这种骄傲是双重的，首先是对儿子一生的肯定，她的儿子只是在选择如何死去时，才第一次步人后尘；其次是对儿子自杀本身的肯定。在这句貌似遗憾实则是赞扬的话，这位母亲暗示了三岛由纪夫的自杀是与众不同的，她养育的儿子是与众不同的，她是与众不同的。

    我曾把这话说给母亲听，母亲的愤怒超出我的想象，在她看来，只有“混账透顶”的母亲才能说出这样“混账透顶”的话。“那也能叫母亲？也有母性？”我的母亲雌威大发地冲我大声叫，就好像我杀了三岛由纪夫。
     如果一个没有做母亲、而且基本不打算成为母亲的女人，如果在一贯的小女子文字中聊聊女性、时尚这类话题，可能更能为人理解些，但是那些做了母亲的女人们，和让女人成了母亲的男人们，他们应该知道，母性是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从抱着家长给买的第一个布娃娃起，母性就在小女孩的心里抬头了，至于以后顺理成章地萌发的母爱，那顶多能算母性的一部分。小女孩成长为高贵淑女，或者成为市井小妇，哪怕做了河东狮般的泼妇，都不会妨碍其骨子里母性的蓬蓬勃勃。

唐山大地震过后，抢险人员搜救时发现，房屋倒塌的那一瞬，人的死姿千奇百怪，但是，只要是身边躺有幼小的孩子，母亲死亡的姿态基本上如出一辙———都是俯在孩子身体上，试图螳臂挡车地把灾难一个人顶住。

    我用“螳臂挡车”这个词可能不妥，但当山摇地动、天塌地陷的时刻来临，悲剧的结局在所难免。这是母性的伟大，当X与X染色体结合于母体的那一瞬间，一个小小的胚胎就注定要踏上百感交集的母性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