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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梦
入夜,心静,悠然入梦,忽还乡。
满树满树的桐花,轻轻浅浅地笑着,笑得枝桠乱颤,笑得脸儿绯红。那一树的桐花,挨挨挤挤,熙熙攘攘,在春天赶来,如一位位小号手,为我吹奏起那悠长的曲调,为我编织那缤纷的梦。盛开的,如袅娜的少女,着一袭淡雅的紫色晚装,妩媚又不失纯真;那含苞待放的,似彬彬有礼的绅士,头戴赤褐色的礼帽,温文儒雅中带有一丝风流倜傥;至于那刚刚长出些许花苞的,宛若淘气的顽童,羞涩地张着两脚,朝气蓬勃中透着天真烂漫......
醒来,才想起,哦,今年的桐花还没开的,今年的桐花将要开的。
有多少年不曾注意过桐花的花开过程了呢?一如有多少年不曾用笔描摹心中的起起落落。每年的春天,只是在匆匆的奔波中偶遇那一树开的灿烂的,或是已经凋谢的桐花时,只在心里悄悄叹一声:噢,原来已经开了。唉,已经谢了么。有多少年不曾像儿时那样,从冬天就开始盯着那满树毛茸茸的小球,在一场一场雪里细数桐花绽放的日子。那时,从花苞的展露,到渐渐拉长,直至欣然绽放,从那一抹灰淡的紫,经历浓郁至淡淡的白或是粉,都不曾逃离我的眼睛。
桐花占据我记忆的时光从哪年哪月起,着实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原来家中的院子里,正屋的门前曾有两棵十分粗壮的梧桐树。粗壮到我和弟弟两人要手牵手才能将它抱拢。关于这两棵树的记忆,不是桐花,是坐在树下听四爷爷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讲他夜遇狡黠的狼,讲他在老屋的树下乘凉,树上如何猴子般挂了数只黄鼠狼......这两棵树的消逝,源自于一个夏季的一场暴风雨之后,枝叶相连的两棵树似已承载不住岁月过多的悲伤,风雨中竟双双连根拔起,倒于地上。这两棵应该是也曾桐花满树的吧,但我却有些记不得了。是树冠太高耸入云,还是彼时的我太过幼小,总之记忆是模糊不清的。住进我记忆中的梧桐树,是后来在靠南的一间平房旁又新生出的。这棵树个不是很高,但枝桠很茂盛,很规则的拢成一个扁球状。最让我欣喜的是只要登上房顶,那一树桐花就会尽收眼底。她离你是那样近,那样亲,每一朵在风里摇曳,都好像是笑着笑着就要扑入你的怀中来。每一朵花都是一个小小的精灵,擎着淡紫的小喇叭,摇落一片清脆的铃声。
那时的我很是抱怨桐花开的太晚的。每年四月,清明过后,桐花才会像一位一位待字闺中的绣娘一般,遮遮掩掩,姗姗而来。比起那一入春就迫不及待绽放的花儿,桐花好像更能领略春的恬淡,也许她总是想在春末夏初的时节悄悄来给春做一次最后的描摹,为春绣几朵淡淡的紫,浅浅的粉,让春在离去的时候也不至于落寞。那时的我,总喜欢在花开的时节,一个人登上房顶,在夕阳的余晖中,屏息感受那一丝淡淡的,甜甜的花香。与一朵朵桐花对视,我仿似能听懂她们花开的欣喜,花落的叹息,也一直幻想着她们能听懂我心底的声音,能承载我那一个个极具幻想,飘渺无踪的梦。于是无数个黄昏暮霭中,我读着“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与桐花对视。我们就这样静静进行着心灵的对话。桐花是懂我的,我一直坚信,桐花不会笑我痴,笑我傻,笑我爱幻想,笑我不切实际,笑我把自己刻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桐花是懂我的,一如我懂她在枝间绽放的坚贞,和被风吹落的呜咽。于是多年后,那一幅画面:夕阳西下,狭窄的胡同,杨絮满天飞的时节,满树满树笑着的桐花成了我最美的梦境。
在岁月的光影中穿梭,许多的许多早已随时间的沙漏悄悄流逝了。消逝的是老房,是一树的桐花,是一树的桐花梦,还是彼时赏桐花的心境,我已参不透,悟不明了。在匆匆的疾行中,眼角的细纹却没吓跑那个唤作“不谙世事”的词语。我还那样傻,那样痴,那样爱幻想,不切实际吗?当许多许多年前端坐于桐花下,用一支笔记下心中的点点滴滴,曾无限憧憬的企望,有一天,可以有人如那一树的桐花一样静静聆听我心间花朵绽放的声音。我,还是那个我么?
我还是那个我,桐花还是那一树桐花。即使我不在意她,我不关注她,她依然默默遵循着季节的安好的轨迹,独舞,花开至花落。忙碌的日子,失意的日子,总以为谁遗忘了我,不是桐花遗忘了我,是我遗落了心中那一树满满的桐花梦。
三月,桐花还在蕴藉力量,蓄势待发的时候,我重拾起你,还不算太晚吗?
方子
03/21
备注:此文已发表于《龙川文学》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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