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父亲

 向志国

 

 

慈父仙逝满三年，年年音容入梦间。

伟岸身躯若松柏，声如洪钟几里闻。

蓝黑粗衣伴四季，一种胶鞋走人生。

满脸皱纹数不清，眉间沟壑遍辛酸。

              一

慈母刘氏属再嫁，添下伯仲二丁男。

自小饥寒苦中泡，差点过寄别人门。

个性刚毅此炼成，一切苦难肚中吞。

不知多少日和月，最终站成男子汉。

二

寒冬过后春天至，衣不蔽体把军参。

未能如愿赴朝鲜，却在县城守罪犯。

晨起练身夜识字，文武长进身体健。 

平日省吃又俭用，寄回军费把楼建。 

多日苦思把父念，一朝回村见上面。

临行父子不忍别，一步一泪感动天。

人间孝顺莫过此，母亲每说哽咽生。

              三

天赐美缘成家眷，不久诞下大儿男。

喜不自胜想探视，领导不允闹意见。 

从此领导不喜欢，不到二年把业转。

回乡无事落饭店，后来刀工由此生。

可怜伯父无生育，便把爱子送过门。

好心办成伤心事，只缘伯母成遗憾。

              四

一干饭店好几年，村中建校成民办。

既站讲台又下田，教学之余忙生产。

红日东升铜铃摇，招领孩娃坐桌间。

这边写字那边听，两个年级一人兼。

懵懂心灵受启迪，回回考试都领先。

奖状成包箱中放，领回锑桶用不完。

              五

聪明眼看笨手摸，无师自通为人能。

筐篓畚席由自编，从不赶集花分钱。

放走学生入农田，肩扛锄头把水灌。

清早挑鸡放梨山，黄昏背犁牵牛还。

闲暇山边砍茅蓬，有空劈取老树根。

一天两餐猪吃食，柴火不够稻草添。

              六

如鸟搭巢衔百枝，万苦千辛偏屋建。

月夜挑瓦香山寺，西山月落人已眠。

三千瓦片换肩挑，从不让人沾过边。

肩头衬衣裂开口，血肉模糊不忍看。 

木料欠缺无钱买，自砌石墙到楼边。

手持瓦刀抹黄泥，一刀一泥石墙坚。

一堵石墙横出世，不输长城也壮观。

试问撒尽多少汗，移山愚公亦汗颜。

              七

饥荒岁月肚难饱，嘴嚼锅巴说香甜。

一年难见几回肉，队上分肉说没份。

回家操刀上屠场，为孩拼命把肉争。

伯父身为大队长，顾公不顾侄儿面。

母亲扯衣哭跪拜，不愿吃肉吃瓜藤。

 

              八

儿女相继长成人，人口已有六七丁。

红薯当饭藤做菜，从来不缺孩一口。

忙忙碌碌谋生计，极少在家坐一时。

大年除夕飘雪夜，兄弟姊妹穿新衣。

              九

外公喜来常作客，一住就是三两月。

每次先装外公饭，常把好菜往底埋。

饭后外公喜自吟，轻敲桌面有余韵。

接送外公拉板车，一路颠簸慢慢行。

路人皆夸福气好，如此女婿太称心。

不久外公患重病，寸步不离到天明。

外公生命弥留际，两滴浊泪表谢心。

 

              十

三个儿子入高校，百年老村把喜报。

远近村民皆夸赞，都言祖坟冒青烟。

外人不知其中苦，每到开学借粮钱。

兄弟读书自发奋，即便失利不生怨。

拼尽全力供读书，所有困难视等闲。

              十一

 儿女已到结婚年，每人一套家具赠。

 多年盼望民转公，天降机遇突落空。

 县里领导人变鬼，从来欺负弱势者。

 民办从教二十年，退职月薪三百零。

 当年青丝成银鬓，皱眉浩叹欠公平。

              十二

随儿入城开书店，一晃开了五六年。

每日坐店不嫌久，生客当作老友谈。

突传老屋遭火烧，群力抢救剩大半。

不顾儿女齐反对，自作主张把房建。

古稀之年精力旺，半年不到楼重现。

儿女归家齐惊讶，老父还有此巨能。

十三

 

 

此后身体不如意，何时患上皮肤病。

一天奇痒三百次，夜深卧床更不宁。

一年三百六五日，日日都做难受人。

某日腹胀人消瘦，入到省城终确诊。

一切治疗徒枉然，由城急转回乡村。

人言肝癌痛难忍，父亲从没半句哼。

岂料病魔逼太紧，生命之水已漏尽。

亲人含痛不敢哭，极怕老父不忍行。

儿女自责亏太多，愧对老父大海恩。

            十四

老父一生太自苦，勤劳苦作极俭朴。

最大爱好为抽烟，一支分作三截抽。

葬完当天清遗物，几套新衣犹包裹。

其他杂物算最多，破铜烂铁满一屋。

最是窗边所挂物，矿泉空瓶一串串。

谁料老父拾废品，悲泪顿涌痛无边。

一人活着图个啥，不问老父问苍天。

从生到死为别人，蜡炬成灰泪始干。

父亲赐我千千万，我报慈父无毫纤。

为作此诗哭多日，愧对慈父恩如山。

养儿耗尽父精血，孩儿尽孝为笑谈。

奉劝诸君此刻始，莫在人后泪涟涟。

                             为打油诗，2016年清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