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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飘雪心莲
玉珍早起一开后门,就瞧见斜对门刘老汉家院墙上搭着一嘟噜岁数纸,随后又瞧见房顶上摊着一套被褥。
玉珍心里就蹬的一下:“刘大伯已经死了。”
玉珍看看天,天也阴了,大片大片的流云低重漫移,有时掉几个零星雨点。
前两天,玉珍去看过杨大伯,杨大伯汤躺在炕上,打着养气,输着液,脸都黑了,呼吸困难,气弱如丝。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去年冬天,杨大伯还挺精神的,春天来了,地气上升,他就病倒了,病倒了就再也没起来,这才几天呢!他六十八岁,还不算太老,上了年岁的人就是这样,不一定哪一天······就这么快!谁也没办法。
玉珍心里一丝悲怆。遂又想起了自己的公婆。前两天,她和公婆吵了一架,如今的关系是如一根橡皮条,扯得紧紧的,一个院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每个人都是横眉冷目的,心里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玉珍只有暗气暗恼,郁郁寡欢,她深深地叹一气,只觉无奈何。
这时,刘家的俩个女儿由人搀扶着,从村东头哭着而来。
一声声“爹呀——”“爹呀——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呀!”哭的揪人心痛。
痛苦的哭声触动了她的愁怀,她的泪也滴落下来。回到屋,玉珍心不在焉地做了饭,她只吃了一点点。感觉精神很不好,身子软绵绵的,心闷闷的,很不舒畅。她索性放下一切事,走到街上,去散心。
玉珍也走过去,在门口望着刘家。隐约看见,灶堂里办起了灵堂,灵床前放着香火,长明灯,及供果。旁边有一个长板凳,儿子媳妇女儿轮流守灵,陪着每一个吊唁者哭泣。
亲戚门一会一批,跪在灵堂前大哭一番。但有些人只不过是嚎丧一阵罢了。出来时仍然眼吧红,也不肿,说笑依旧,刘家的两个媳妇尚年轻,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玉珍看见两个媳妇,一个眼睛红肿,一个眼睛深陷,都是一片悲情,愁云惨雾。双目之间,刻满的是肃穆、辛酸。她们除了陪哭以外,又进进出出,一会接客人,一会又操持做饭,东跑西颠的,说不尽的愁苦。
玉珍想,自己也是媳妇呢,早晚也得有这一天,公婆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不一定哪一天就······一想起公婆,她的眼里就蓄满泪水,公婆脾气不好,常常冷着脸,爱骂人,玉珍的东西任公婆吃、拿、用,她什么也不说,但公婆仍把她当外人,动不动就鸡蛋里挑骨头,咒天骂地,刁难人。玉珍气吧过,有时也顶背说些发昏的话,暴燥的公公抡起棍子就打她,玉珍也吧敢还手,公公老胳膊老腿的,真的怎么样了,说也说不清啊!玉珍只有暗气暗恼了。
既然如此,玉珍仍然在想,一旦自己的公婆谢世了,自己怎样料理后事呢?她的父母都还建在,这样的事还没遇到过。也没经验。将来怎么办呢?她又忧心忡忡起来。以前,当女儿的时侯,她是很忌讳看出殡的,因为她觉得那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死人家的饭不吃也恶心。死人家的气味在她的心里要延长一月有余~~~~~如今,做了几年媳妇,也入乡随俗了,也喜欢起看出殡的了。刘老汉家的葬礼,她可以前前后后,看个完整。因为她们是斜对门啊,很近的,即使是坐在家里,心也不安定。何况出来也散散心呢。
第二天,入殓。
早早地又聚拢了很多人。
云越来越厚,天越来阴,有点冷风,又掉起了小雨点,玉珍反回屋加了一件衣服,回来,孝子们身着孝衣孝服,抓着灵车,哭声铺天盖地。
因为刘老汉的老伴常常动不动就晕过去,女儿,媳妇都没去入殓,男孝子们做上车走了。
大女儿哭得背过气去。有人急忙掐人中,醒过来,哭着喊:''爹呢?爹呢?爹呢?"
“走了!”有人说。于是,又是一阵大哭。
二女儿哭的嗓子都哑了,眼也挣不开,若没人扶着就如一摊泥,往下坠。
十点半,入殓的回来,村头早有人等着去了,看见来了,立刻报信。
孝子们从村头迎接,大儿子抱骨灰盒下车,女孝子点烧纸,乐声想起,孝子们哭着迎回。
进了院子,在院子里搭好灵棚,把骨灰盒放进棺材里,又是跪堂而哭。
雨一直没下起来,但天依然阴着,云依然流动着,有种十分悲动的意味。
不哭的时侯,大家都挤着看灵棚的摆设,引魂幡放在棺材上,棺材前放了香火、火烛、供果。灵案上摆着两个白白的猪头和用面做的三线。还有生鸡、活鱼、熟肉各两盘,纸做的金库、银库上摆放着四碟纸菜、纸酒壶、纸酒盅、纸做的童男童女、灯笼、回头车等侍立两旁。
大家都深着脖子看。一个上了岁数的婆婆说:“看,那三线做的多细致啊!”一个中年女人说:“瞧,那猪头、那鱼、那鸡、肉都是真的,多好啊!”
有人接茬说:“再好,也是给活人看,死人一口也吃不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开始了走“九莲灯”仪式。纸做的“九莲灯”很美观、大方。一个“九莲灯”上共九个大小灯笼,所以每个“九莲灯”要点上九根腊烛。刘家请人扎了四个“九莲灯”即两对,所以两对“九莲灯”共点了三十六根腊烛。
九莲灯束在每一根长长的竹杆上,中由乡邻男子把着在前,紧跟着是吹骨手,再接下来就是孝子们居后,带着孝,排成一溜。一点一点地慢慢走过全村的每条街,因为走的慢,所以要进行到后半夜两三点钟,然后把“九莲灯”烧在村外去往坟地的路上。孝子们哭过之后,“九莲灯”仪式宣告结束。这算得上是最隆重,最体面的葬礼了。
第三天,出殡前,姑爷行礼。
吹鼓手吃过第二轮饭后,奏乐,姑爷开始行礼。礼司叫到:“第一位,X
X
X”大姑爷便站到跟前。笑着对围覌的人说:“别笑啊!”围覌的人愈发笑了。他接了礼司赠的香,对灵堂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上。跪地叩拜。“起!”礼司喊。然后站到一边去。围覌的人说:“也没听见喊呀!”村里有个风俗,姑爷不许哭,但得喊一声。
轮到二姑爷了,二姑爷嘻嘻地笑。看热闹的人说:“还笑呢,不严肃点。”“不笑!扳着脸!”二姑爷说,遂即扳了脸。
“好好做呀!”有人打趣。
可是二姑爷一跪下磕头,大伙却都笑起来,“呀,怎么单腿跪呀”
“姑爷,媳妇到底不是亲生,总不象那亲生的······”有人小声嘀咕。
稍作休息,该出殡了。大儿媳开始缠孝。大儿子扛引魂幡打头、其次是二儿子居后。然后是媳妇、女儿、再接来按辈份依次跪下。礼司大喊一声:“哭!”而后便是悲声大放,八度高音,直哭得珠泪涟涟,鼻涕泪水一齐长流,女儿媳妇哭得更是天昏地暗,宛转凄励、最后气息微微,心肺欲裂。云鬓不整,颜色不再。
看热闹的人一直追到村外。
玉珍是个软心肠的人,看人家哭的伤心,自己不痛也悲,眼泪不知不觉要流出来,怕人看见笑话,强忍住只好来回翻挑眼皮,让眼泪往回流,可这样即掉不下来,又流不回去,真是不好受。
到村头时,孝子们便不再哭了。纸做的羊车、房屋等在进入坟地前的路上烧了。吹鼓手停在路边,围覌的人分散在四五处。静覌送葬的排成一大溜慢慢前行去往坟地。
棺材由乡邻男子埋好后,大喊一声,这边喇叭想起,接着俩个儿媳一人从坟上抓一把土便急往回赶。二媳妇抢先了一步,走的不慢,大媳妇和二媳妇之间有了一段距离,所以大媳妇的脚步倒蹬的更快。人们都静静地伫立着,看着这两个媳妇。媳妇快上路的时后,喇叭停了。到此送葬礼全部结束!
这时大媳妇赶上了二媳妇。
有人说:“赶过去了?”
又有人说:“准是怕别人说啥呢。”
大媳妇,二媳妇一前一后,严肃着面孔,在围覌的人群的注目下目不斜视的走过·······
玉珍想,自己也是媳妇呢。她忽然想起自己生气时对公婆说的一句话:“死了也不给你出殡。”是一句多么冲动的话啊!老人总归是老人,总得有人管,否则,村人也会耻笑。她的脸忽然红起来,好象所有的人都在看她,而不是在看那两个刚刚走过的全身稿素的媳妇·······
玉珍她杨起头,向着青天。
太阳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出来了,雨始终没下起来,云已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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