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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远方

很久以来，都有愿望，父母可以在身边，守着他们，守着安稳的岁月，一米一粥一汤一菜的过日子。

看着两个老人如同孩子般笑闹，心里甚是柔软。小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看着我们姐妹一点点长大的吧。

周末陪着老妈去散步，在小区里的小山上，找个阴凉的亭子，坐下来，慢慢听那些陈年旧事。仿若一坛坛的沉香酒酿打开，浓郁的清香里满满的是时间的沉淀与积累。

妈妈说，那时候啊，你爸爸年轻，大男子主义，除了农忙时候帮手，田里地里的活，家里家外的活，都是我一人承担。有时候在田里忙的晚了些回来，他就要骂我。自己心里清楚，也不和他对骂，只想着明日早些回来做饭就好。只是有时眼看着只剩下一点点活了，做完吧又晚了回去，不做完吧又剩一点得再跑一趟，实在难为。

妈妈说，你姐生航航时，我一个人要带着楠楠，还要服侍你姐，每天医院家里的跑，两个小的一个大的，转的是陀螺似的。就这样我还种了一片花生，稻谷，还种菜。农村人哪个不是干活的好手呢！来例假了都不敢吭声，发大水过河，挑着两百斤的稻谷照样走。这周身的病还不就那时落下的。

妈妈一直说着，曾经的年月，那些凄苦与清贫没有在妈妈的脸上留下沟壑。或许就因为妈妈那一份坚韧与乐观吧。不管如何劳累忧烦，她都能默默消化，再自我消解。

光阴，是如此薄凉而又美丽，一年一年过去，如今妈妈和爸爸却少了年轻时的口角，多了孩童般的天真与依赖。

大姐姐在爸妈过来时，给了妈妈伍佰元。妈妈不舍得拆散了用。和爸爸去市场，看到又大又嫩的番石榴想吃，跟爸爸要零钱买，爸爸说这个不好吃，很多虫子的。不肯给。

第二天妈妈趁着爸爸在路边看人下棋时，自己一人跑去逛商场，买了件上衣和一套睡衣。然后用找的零钱买了两个番石榴回来。

我下班一回家，妈妈就炫耀的拿出衣服给我看，还试穿了问我好不好。爸爸在一边酸溜溜的说，人变老了却变得这么爱吃还爱靓！不过这样穿着还真像我老婆。老妈立刻还嘴：我穿什么不像你老婆了？我就穿烂衣服也是你老婆！再说我女儿给的钱我不用留着干什么，给了我钱就是要花的，谁让你不肯给我零钱买！

一旁看着他们拌嘴的我，忍不住笑弯了腰。老来少，老来少，就是这个意思吧。

吃完饭，陪着他们打牌，一边聊天儿。说起家里以前养的牛，那真是故事一箩筐啊。

那时候，家里清贫如洗，唯一的财富就是那头水牛了。有一次中午将牛栓河边，等下午去看时，那个惊慌啊！牛躺在一片荆棘里起不来，四脚朝天的，吓得我魂飞魄散，完全是健步如飞的跑回家去喊爸爸，那个速度快到让一双拖鞋直接穿过脚脖子，挂在了小腿上。后来怎么也取不下来，只好剪掉一双好好的鞋子，想起来又好笑又心疼。

爸妈说村里另外一户人家，养死三头牛了，都是摔死的。说来我家牛也是命大啊！我说，那时真是胆大，那么高的悬崖，那么小的溪道，也牵着牛去吃草，几次都看着牛的腿往下滑，甚至牛不肯去还硬拉着去，明明知道是家里唯一的生计，却一点也不爱护。妈妈听了问我是哪里，然后说那里我也牵牛去了，也是硬拉着去的，主要那里草长的好啊！说的我们一起笑。

那头牛在我们眼里，是最好的牛，吃饱了去水里泡泡，起来乌黑黑油亮亮的，如果牛也和人一样评相貌，它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了。

妈妈说，有一次发大水，牛在河边被拴住了，走不了，差点就给淹死了，我赶紧叫你爸爸，你爸爸一跳就跳进齐胸的河水里，解开拴住牛的绳子，那牛反应很快的就赶紧跳上了岸边田地里。

妈妈一边说，一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爸爸。那一刻在她眼里，爸爸就是一切，就是能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吧。

我说，还有一次呢，咱家牛早晨被放进山里，那时候山里地都没种了，就砍棵树拦在山口，牛就可以在里面一整天不用看着。到了晚上，我去牵牛回来，居然找不见了。吓的呀，又一路跑回来，当时只有大姐姐在家，然后两姐妹又重新回山里去找，结果发现两头牛吃饱了傻呆呆的站在半山腰上，不出声的在反刍。

说起这些来，往日的光阴彷佛又在眼前。那些虽然劳苦却充满乐趣的田野生活。

尝尽世间疾苦，方知今日生活的不易。如今爸爸妈妈每天两个人相伴着买菜做饭打牌喝茶，偶尔说起往事，也只是陈述的口气，没了怨怼与口角，有的是心平气和的怀旧之情。

对于幼年时候的乡村生活，那种朴素与简明，安静与宁和，素日里种稻耕田，施肥浇水，邻里邻居的都见面喜呵有声，晚上在庭院里乘凉看繁星闪烁，青山环绕，绿水常伴，一栋栋的老宅连在一起，我一间你一间不分里外，种的菜新鲜嫩绿也大家分着炒食，谁家赶集了帮着带些小玩意或是水果糖块，小孩子们一起玩过家家。那种清贫简朴的生活，带来的却是长大之后用尽钱财也换不来的乐趣与幸福。

很喜欢辛弃疾的一首词《清平乐.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多么喜乐安逸的一家农家人。没有战火没有硝烟，有的是田园生活的安宁与祥和。

抚摸着妈妈光滑的脸，我不禁感叹岁月的宽容。或许人间必经之事，走过了，也就从容了。

经历光阴的各种洗礼与磨蚀，妈妈的脸却依然光滑如初，红润如初，细嫩如初。

品尝了世间种种苦痛，仿若凤凰涅槃般，再不惧光阴无情，再无恐生命无常，如此得到内心的平静与安稳。

这，是妈妈一生的修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