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老水牛

                       文/远方

昨晚做梦居然梦见你了，我曾经的老水牛。

多少年了。求学、工作，转眼都二十几年了。从来没有梦过它。虽然有时候想起童年时，会想它。想到那些曾经的年少时光，都少不了它的影子。它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童年时代，是自己最好的玩伴。

小小女孩时，因为是家里的老幺。没被分派什么重农活，唯一的活就是放牛。
这是我很喜欢的活计。
每天牵着它去找丰草鲜美的野地儿。
我喜欢它，不仅仅因为它是全家人生活的希望。而是只有它，懂我。
一头牛，懂一个小小女孩的小小心思。
愿意听我在它身边叨叨。说一些无关风月的事儿，或许只是一只蝴蝶飞过，掠过的轻微拂动。
它从来不表示烦躁或不耐。一边悠闲的吃草，一边听我碎碎念。然后甩一甩尾巴，哞一声。

我总是会带它去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去，那里因为路远，很多田地荒芜了，鲜草肥美。
我喜欢看它吃得欢快舒心的样子。时不时甩尾巴，皱鼻子，哞叫一声。
而我在一边或捧本小人书看，或采摘野果，或什么都不做，就四脚朝天的仰躺着，看天上的白云飘。
有时会拔一些平时难见到的草药回去。那时生病甚少跑医院，都是熬一碗浓浓的草药喝下去，出一身汗就没事。
最喜欢拔的是“狗尾巴草”，因为平时少见，只有深山里才有。每次拔回去，都深得大人们的喜欢与盛赞。
“狗尾巴草”熬的药汤很苦很苦。一般小孩都不愿意喝。那时只要喝这药，爸爸就会买几颗蜜枣。于是为了那难得吃到的蜜枣，这药倒也不觉得多么苦了。

有一次在深山里睡着了。过了晌午还没回去。姐姐们急疯了，到处找我。
后来就把我狠狠训了一顿，不许我再去深山里放牛。说这样危险。
我争辩说，不危险啊，有时还有山那边的阿哥过来砍柴呢，听他们说话很有意思的。
结果姐姐们一听更紧张了。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一女孩子家家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到底懂不懂保护自己啊！
我虽还嘟囔着,人家都是好人呢。却也不敢反抗什么。
自此，就少去深山里了。

再放牛就只能在附近田埂上了。因为牛吃的次数多，草一点点变得颓秃，看着牛吃不饱的可怜样，于是便去田间拔一些青草喂养牛。
喜欢看牛被喂的滚圆滚圆，一摆一摆走路的样子。好像骄傲的皇子。
而那个走在它身边的小女孩更骄傲。因为是她，才能把牛养得这么好。
每次赶着牛回家，路人都会赞一声：呀，妹妹把牛放的真好。心里就美滋滋的。

水牛喜欢泡澡。特别喜欢去深水潭里。
所以每到中午都要赶它到深水潭边，让它美美的泡上一中午。
看它舒适的潜游在水下，鼻子响亮的打着鼻响，一呼一吸的戏水，尾巴欢快的甩起水花。就感觉特别的满足。
它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是我们姐妹上学的来源，所有学费都靠着它，在农忙时节翻耕犁地换来的。对它，有无限的感激。

昨晚它又回来了。在梦里，回到我的身边。

还是乌黑油亮的发毛。在一片鲜草青郁的水洼，它带着可爱的小宝贝，一头娇小萌宠、发质柔软的小水牛，安静而恬然地在吃草，尾巴一甩一甩的。还是时不时皱鼻子，打响鼻。
天空是蓝色的。有很白很白的云朵。我躺在一边田埂上，两手摊开，静默的享受这如同油画里的安谧。

突然它走过来，用蹄子轻轻推我。我以为它想泡澡了，一蹦而起，牵上它准备去。它却一口衔住我的手。好奇怪，从来没见过牛有这样的动作。
我被它迷迷糊糊的推着走。一步步往前。猛然间，好像来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儿。

是一面小小的湖。很清很净的水，如同一面镜子，阳光下甚至看得见湖面在闪光。
四周有不知名的小花儿，还有长长的藤蔓攀延。
它低头喝了几口水，然后让开身子，让小水牛也喝了几口水。然后就静静的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我。眼睛里居然有渴望的水光。
我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想让我也喝水？
我蹲下来，用手轻轻捧了一捧水，慢慢低下头去。水浸凉浸凉的，从喉咙下去，直抵胃部。一股甘甜再从胃部翻延而起。这水，竟比任何琼汁玉液都好喝！

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就听见旁边的老水牛响亮的哞了一声，然后带着它的宝贝，转身慢慢离开了。
我没有起身，就这样蹲着，手心还是浸凉的，就这样目送它们一步步走远，一步步离去。

我知道，它们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醒来，满眼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