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茼蒿

田秀明

蔬菜之中，一边能让人齿颊生香的，一边又能让人赏心悦目的，大概要数得上是茼蒿。作家刘墉曾经这样说过，“茼蒿既可以蔬，又可以赏，又有着乡情浓郁之味，田园的依稀印记，一举而数得。”有些地方茼蒿不叫茼蒿，叫菊花菜，菜以花而名，也就多了一份花的清香，多了一份花的韵味。

柔柔的风吹过春天，软软的雨洒遍春天，菜园子里那些被埋在土地里的种子醒了，探头探脑地拱出了地面，享受着春天里的和风细雨。一同醒来的少不了还有茼蒿，细细的芽，嫩嫩的叶，在春天缕缕阳光的照耀下，青碧碧的，水灵灵的，一畦一畦，一片一片，跳跃着一道道绿色的光芒，看得人心里也是柔嫩柔嫩的，想要伸手去碰，又不敢去碰，生怕一碰就碰出了一摊水来。

当油菜花开得遍地金黄的时候，菜园子里的茼蒿也已经窜得有尺许之高，那份妖娆的绿，那份浓郁的香，让期待已久的人们味蕾如潮涌动，想要去尝一尝茼蒿的嫩，茼蒿的鲜。摘一捧鲜嫩的茼蒿，将蒜泥在热油中爆香，倒入茼蒿，翻炒两下，油绿绿地装进盘中。挟一筷入口，有蒿之清味，有菊之甘香，咀嚼间，嫩滑滑的，爽溜溜的，清香盈齿，酣畅淋漓。

新鲜的茼蒿，炒也好，氽汤也好，味道都是妙不可言的。说到炒，茼蒿是最经不得炒的，热油里一过，份量便大打了折扣。民间流传着这样的笑话，说有个莽夫，弄了一篮子茼蒿，让老婆下厨炒来吃，等到端上来一看，连盘子都没盛满，一篮子怎么就炒了一小盘子？莽夫认定是老婆在厨房里偷吃了，不由分说把老婆打了一顿，由此茼蒿也得了个“打某菜”的奇葩名字。

母亲退休后，把门口的一块空地整理成菜园子，种着茄子，种着辣椒，也种着茼蒿。春天的茼蒿长势喜人，油油的，绿绿的，母亲每次采摘，总是要留着中间的十来株，说是等着结籽好来年再种。茼蒿老去的时候，枝头上开出了黄色的小花，碎菊一般，慢慢盛开，又慢慢凋谢，在凋谢中等待下一次的绽放。

记得台湾作家林清玄在一篇文章里说过，“人也是一个平凡茼蒿的花籽，不管气候如何，不管哪里是落脚的地方，只要有生机沉埋心中，即使在陌生的土地上，他也会吐芽、开花，并且结出新的花籽。”长在乡野间的茼蒿，默默地为春天增一抹色彩，默默地为春天添一缕清香，就像文章里说的那样，平凡如人，哪怕只是发一点光，发一点热，这样的人生也是精彩的。

我一直在想，等我老了，我也会回到老家，像我的母亲一样，种上满菜园的茼蒿，嫩时园中采蔬，老时园中赏花，独坐春风里，静对茼蒿鲜，这样的生活，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