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棵苦楝树

田秀明

小的时候住在乡下，乡下的树多，也不是刻意种下的，种子落在哪儿，树就长在哪儿。柳树、桑树、苦楝树……乡下的树不娇贵，就像乡下的孩子一样，满地里跑，满地里长，柔柔弱弱的小树苗，风吹着吹着，雨淋着淋着，粗壮了，高大了。

老家门前的院墙边，长着一棵苦楝树，枝枝杈杈上披着浓密的绿叶，风一吹，把照在苦楝树上的阳光揉得碎碎的，流金泻玉般洒落在地上。小时候我不太喜欢苦楝树，总觉得不如是一棵桑树，那红得发紫的桑葚，能把人的嘴上吃得像猴屁股一样。父亲却不这么认为，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苦楝树能“镇宅避邪，开运化煞”，乡下人家过日子，图的就是这份安安稳稳。

苦楝树没有因为我的不喜欢，也没有因为父亲的喜欢，只是自顾自地生长着，沐风栉雨，高大挺拔。苦楝树从来不会错过每一个春天，也不会错过每一个花期，正如席慕蓉在《写给幸福·苦楝》里说的那样，“当然，你最好在三月底四月初的季节里去，在那个时候，你会看见它开了一树丰美而柔和的花簇，粉紫的花簇开满在灰绿的叶丛之上，远远望去，你几乎不能相信，一棵苦楝能够开得这样疯狂而同时又这样温柔。”远远望去，翠绿的叶，粉紫的花，簇拥在枝头，迎风轻漾，暗香盈盈。

苦楝树不招虫子，这一点我倒是喜欢，不像桑树，枝干上总是趴着这样那样的小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柳树也是的，常常蠕动着一种叫“洋辣子”的毛毛虫，不能碰，一碰到身上，又疼又痒，挠也挠不得，摸也摸不得，难受得直往心里去。夏日的午后，在苦楝树下纳凉是绝好的去处，搬一张藤椅，仰躺在上面，看看书，聊聊天，不一会儿就能酣然入眠。

苦楝花落去的时候，花蒂上结出了青青的苦楝果。我们小时候顽皮得很，苦楝果长得又大又青的时候，胆子大的会爬到树上，揪下苦楝果，一把一把往口袋里装，装不下了就往树下扔，等在树下的也争着抢着去捡。小时候，乡下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苦楝果就成了我们手中的玩具。一帮野小子，在巷子里，在田坎上，奔跑着，你往他扔一颗，他往你扔一颗，扔着扔着，我们也在苦楝果的快乐里慢慢长大，慢慢走出了乡下。

苦楝树的花语代表的是望向远方，在人海中能够看到一个温暖的微笑，由此我也喜欢上了苦楝树。“苦楝”与“苦恋”字音相谐，流淌着淡淡的相思，淡淡的惆怅，其实每一个从乡下走出去的孩子，无不是一棵苦楝树，心里始终有一份乡愁，那就是对故土的眷恋，对故土的牵挂。

老家门前的那棵苦楝树，春天来临的时候，绿叶茵茵，繁花点点，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守在老家，守在老家的故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