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芝麻香

田秀明

秋天是一个成熟的季节。一到了秋天，田里的庄稼成熟了，农家人手头上的活儿也多了，扒完了花生挖红薯，割完了黄豆斫芝麻，忙完了这些，还有成片成片的水稻，沉甸甸地等着收割。农家人喜欢把这忙碌的秋天称之为“忙秋”，数不清的汗滴，用不尽的力气，都在这“忙秋”里，化作了农家人脸上花一样的笑容。

母亲也种田，母亲的田都是些房前屋后的空地，挖着挖着就挖成了菜园子，什么时节种什么蔬菜，想吃的时候菜园子里揪上一把，长多了母亲也送人，送亲戚，送邻居。除了蔬菜，母亲的菜园子里总是少不了要种上些芝麻，有白芝麻，也有黑芝麻。

每年一开春，母亲就张罗着种芝麻的事，准备种子，菜园子里也是整了又整，平了又平。种子撒下后，母亲的心思都放在了这芝麻地里，有时候就是吃着饭也要捧着碗去看上两眼，母亲说，现在的鸟儿鬼精着呢，一不留神就被它们扒开泥土，啄食了种子。种子冒出新芽后，母亲左看看，右看看，出芽稀的地方，还得再补上些种子。

芝麻好长，绿绿的茎，披着绿绿的叶子，隔几天长高一截，隔几天又长高一截，长着长着，长得小人儿一般高。芝麻花开了，都说“芝麻开花节节高”，芝麻花开一次长一节，开一次又长一节，花一落去，茎上结出了青青的籽荚，一个连一个，一个摞一个，层层叠叠，像是串在茎上似的，抱团而生。

一场秋风一场秋雨，芝麻茎上的籽荚日渐泛起微微的黄，芝麻快要成熟了。收芝麻是个细巧活，母亲从不让我们插手，说是我们粗手粗脚的，手一碰，成熟的芝麻粒容易掉到土里去，想要捡都捡不起来。每次收芝麻的时候，母亲先要在边上铺一块塑料布，把芝麻秸向塑料布上倾斜，再用镰刀齐根割下，这样即便有掉落的芝麻粒，也不会漏到土里去。

割下的芝麻秸扎成小捆，运回到天井里，三、四捆靠在一起，竖放在塑料布上。暴晒过几个太阳后，籽荚纷纷炸开，再用捶棒轻轻地拍打几下，芝麻粒就会哗哗地落到塑料布上。分筛芝麻是最后一道工序，留在塑料布上的除了芝麻，还有一些空籽荚和枯叶，母亲搬来筛子和一个大脸盆，手捧筛子左右晃动着，一遍不够再来一遍，盆子里就留下了干干净净的芝麻。

母亲把收拾干净的芝麻装进瓶瓶罐罐里，平常也吃不上用不上，留到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母亲会做芝麻糖，过年的时候总要做上一些，炒熟的芝麻掺到熬好的糖稀里，冷却后切成薄片，咬一口，酥酥脆脆的，芝麻的香味弥漫在嘴里。年三十的晚上，母亲还要包上些芝麻大汤圆，小孩的拳头般大小，软软糯糯的，满口生香。

芝麻虽小，但是它的香味却是浓郁的。这让我想起了那些朴实无华的人，也许他们做的只是平凡的事情，正是这样的平凡才构筑起人世间不平凡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