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是道家常菜

田秀明

乡下人家的餐桌，总是离不开门口的那个小菜园，园子里什么蔬菜能采摘了，餐桌上就会端出什么样的菜肴。走过初夏，菜园子里茵茵的，青碧的韭菜，紫红的苋菜，架子上的丝瓜也是油绿油绿的，开着黄色的花，还有一畦茄子秧，翘生生的，深紫的叶子下，间或吊着嫩嫩的茄子，羞涩着，油亮着，亮得直晃人的眼睛。

成熟的茄子，胖嘟嘟的，圆的胖成个球，长的躬着个腰，呆萌呆萌的，看不出有半点儿灵气。模样是寒碜了些，这并不妨碍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据说茄子之前不叫茄子，叫“落苏”，如凤吐流苏，落落大方，多美多雅致啊。清代名士叶申芗词云，“昆味称奇，落苏名俏，五茄久著珍蔬号。自从题做紫膨哼，食单品减知多少。”

过去看《红楼梦》，书里面说到，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的时候，贾母特别吩咐王熙凤用茄鲞招待，一道茄子菜把刘姥姥给吃懵了，砸吧着嘴说，“告诉我是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不起眼的茄子，让钟鸣鼎食的贾府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虽说是好吃，却没有了茄子的本味，算不得是家常菜。

乡下人家，吃茄子的时候，园子里摘上两个，洗净后，随意划上几刀，丢进饭锅里，叫做“烀茄子”。出锅的时候，洒上细盐，佐以蒜泥，最后淋上些许芝麻油，用筷子搅拌成糊状。烀茄子入口细腻爽滑，清香四溢，放凉后味道更佳。茄子也能用来爆炒，新鲜的茄子，先切片，后切丝，锅中倒油，油可多些，茄子吃油，油热时倒入茄子丝，反复煸炒，起锅时加上些青椒丝，再炒两下盛盘。一盘炒茄子丝，油亮亮的，清香可口，“味极甜美，送饭最宜”。

“熬茄子”是夏天最常吃的，茄子斜刀切成块状，煸炒后加入适量的开水，熬至茄子烂熟。母亲每次熬茄子的时候，要么放一些鲜嫩的蚕豆瓣，要么放一些小虾米，这样做出来的熬茄子，茄子软烂，汤汁浓稠，豆香，虾鲜，加上茄子的一丝丝甜美，吃上一口，便觉有万般滋味在味蕾上跳跃着，舞蹈着。

母亲闲下来的时候，也会为我们做上一顿“茄夹子”。茄夹子大概是照着“藕夹子”做法而来的，茄子切薄片，两片连刀，中间夹上调好的肉末，在面糊里拖一下，放入油锅炸至金黄。母亲做茄夹子的时候，我们馋得不离灶台边，盘子里刚捞上一个，我们就伸出手去抢着拿，烫得直甩手。刚出锅的茄夹子，轻轻咬上一口，酥酥脆脆的，满口浓香，香味的灵魂不是肉末，而是茄子。

  茄子是道家常菜，寻常人家的生活，少不了茄子。家常的茄子，也充实了生活，一半是烟火，一半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