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且作雪花舞

田秀明

“惯恼东风不定家，高楼长陌奈无涯。一春情绪空撩乱，不是天生稳重花。”这是宋代韩琦写的一首《柳絮》诗。不经意间，河堤上的那一排排垂杨柳，少女般摇曳着妖娆的腰肢，翠绿的柳条上盈盈着洁白的柳絮，风一吹，漫天皆白，恍如一场从天而降的莹雪，在风里翻飞着，舞蹈着。

柳絮如雪，雪亦如柳絮。《世说新语》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东晋名士谢安在一个寒冷的大雪天与家人小聚，谈诗论文，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很急，谢安笑着问道，“大雪纷纷何所似？”侄儿谢朗抢先说，“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韫答曰，“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闻言大喜，能将漫天飞雪比拟成随风飞舞的柳絮，堪称契合无间，世人皆颂赞谢道韫有“咏絮之才”。

柳絮飞舞着，很轻，很柔，轻如鸿毛，柔若无骨，飞舞到人的身上，飞舞到人的眼前，手一伸，握在了掌心，绒绒的，软软的，丝绸一般，爽滑得直往人的心里去；手一松，又如精灵般跳出了掌心，跳到了地上，一片，两片，三片……像雪球一样，在地上滚啊滚，滚啊滚，滚成了一团，滚成了一堆。一阵轻风拂来，“卷起千堆雪”，纷纷扬扬，一会儿飘起，一会儿又飘落。

  柳絮似花却非花，其实是柳树的种子，上面附有白色的绒毛，随风飞散如飘絮，因以为称。《红楼梦》第七十一回里薛宝钗这样说过，“我想柳絮原是一件轻薄无根的东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他说好了，才不落套。”柳絮终究只是轻薄无根，即便“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最后还是“几曾随流水，岂必委芳尘”。只有这样，无根的柳絮才算是有了根，把根扎进泥土里，才是生命的延续。人也是一样的，一生漂浮不定，最终还是要叶落归根。

独坐窗前，柳絮在窗外自由地飞舞着，我在窗内静静地看着，我不想去打扰飞着舞着的柳絮，只是让它一点一点飞进我的心里，畅意地来往，快意地穿梭。一道道素净的身影，在风中妩媚着，快乐着，飘向了远方，去找寻属于它的归处。那一刻，我的思绪好像也已经化作了一片柳絮，飘飞在空中，飘飞到远方。

人生于世，每一个人都莫若是一片柳絮，从青青的柳枝上绽放出来，蓬松再蓬松，袒露出洁白轻盈的身体，那么纯净，那么空灵，只为飘向那更远的远方。每个人的心里也有一个远方，或者我们去不了远方，但是心中的远方一直都在，像柳絮一样，飘飘渺渺，心在哪儿，远方就在哪儿。

春天的风，轻柔柔的，如一双巧妇的纤纤玉指，轻拢慢捻，将春天剪裁成你喜欢的模样。站在春天里，不求风光无限，只求有一树柳絮，像雪花一样飞舞，心中无端地就有了一份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