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山茶红

田秀明

溱潼是苏中里下河地区的水乡集镇，镇子小，也古。老井当院，麻石铺街，磨檐博山，淮脊雀尾，明清建筑的小院，每一座都是那样的古朴，又是那样的精致，山茶花就长在其中的一座院子里，年年叶绿，年年花红。

山茶花喜阳惧风，多生于南国，这株山茶花不知怎么的就翻过一座座山，跨过一道道水，扎根在了水乡古镇溱潼，开枝散叶，而且这根一扎下来就是800年。山茶花从时光的那畔款款而来，从远山的那头款款而来，溱潼的水土养人，溱潼的水土也养花，泥土的孕育，湖水的滋润，山茶花茵茵着，铁干虬枝，叶绿花红。

烟花三月，山茶花开了。一树红花，从细小的苞蕾开始，日复一日，慢慢地绽放，有含苞待放的，有带羞半露的，还有迎风盛开的，如一团火焰喷涌而出，又如朝霞般映红了半个天，一朵挨着一朵，一朵挤着一朵，缀满了枝头。山茶花其实是多色彩的，有红色的，有黄色的，有白色的，也有粉色的，溱潼的山茶花独钟情于那一抹火红，或者只有溱潼人心里才知道那段凄美的传说，村姑小花为了爱情，羞而投井，化作了井边的山茶花。这一抹红，是因爱而泣的血红；这一抹红，更是生命之美的艳红。

山茶花从来都不会错过每一个春天，也从来都不会错过每一个花期，三月的溱潼，和风拂面，暖阳盈身，走进古镇悠长的麻石巷里，总是能与山茶花不期而遇。溱潼人喜爱山茶花，花开的时候，嗅着花香来了，望着花红来了。喜爱山茶花的溱潼人之中，当数高泰东老师最为痴迷，硬是历经三载有余，守在山茶花下，按照农历的二十四个节气，把山茶花写成了十万言的《走近全球茶花王》一书。

溱潼的山茶花，冠以“全球茶花王”，并不是浪得虚名。2005年3月，国际茶花协会主席戴维斯来到溱潼，盛赞山茶花为“全球人工栽培的茶花之王。”云南多茶花，汪曾祺先生早年在昆明生活时，经常会去看茶花。昆明西山某寺有一棵大茶花，一抬头便看见通红的一大片，汪先生忍不住大叫一声“乖乖咙的咚！”据说这棵茶花每年能开三百来朵，“花皆如汤碗大，一朵一朵，像烧得炽旺的火球。张岱说滇茶‘燔山熠谷’，是一点不错的。”

汪先生没有来过溱潼，如果先生见识过溱潼的山茶花，凭着先生的个性，一定会惊艳得张大了嘴巴。溱潼的山茶花号称“万朵古山茶”，其实岂止是万朵，而是3万余朵，这个数据也是高老师统计出来的。2006年的春天，高老师带着助手用抽样法调查了一整天，得出花有6千多，蕾有2万8千多，花蕾合计有3万4千多。

一树山茶红，从远古的岁月里走来，又向遥远的时光里走去，走得那样鲜艳，走得那样伟岸，走成了古镇溱潼的一张名片。因为山茶花，一个小小的水乡古镇溱潼，声名鹊起；因为溱潼，四面八方的人纷沓而至，只为一睹山茶花的芳容。

“我以为，最美的日子，当是晨起侍花，闲来煮茶，阳光里打盹，细雨中漫步，夜灯下读书，在这清浅时光里，一手烟火一手诗意，任窗外花开花落，云来云往，自是余味无尽，万般惬意。”汪曾祺的《慢煮生活》，最是像为溱潼人家而写的。

“树头万朵齐吞火，残雪烧红半个天。”阳春三月，山茶花又红了，红得似火，红得如霞，古镇人家也在这一抹红里，享受着红红火火的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