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那一场花事

田秀明

在农历的二十四个节气里，清明，或者更为特别。无论有多远，也无论有多忙，清明时节，在外的游子都要踏上老家的归途，老家在哪儿，根就在哪儿，在先人的坟前，献一束花，焚几柱香。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清明，不只是一个节气，更是一种情愫，而且这样千丝万缕的情愫，筋连着骨，骨连着筋，代代传承，牵扯不断。

寒冬过后，春天的脚步悄悄而至，春风吹着吹着，春雨飘着飘着，草青了，树绿了，在这满目青葱里，涌动着一场花事的盛宴。桃花红了，梨花白了，迎春花、杏花也都次第地绽放着。万物皆有情，这个季节的花儿最是多情，最能触及人心底里柔软的情感。花香如雨，故人已逝，生者对逝者的缅怀和追思，或者这些花儿都知道。

诗人总是浪漫的，寄情于诗，把一腔愁肠，一段乡思，诉诸于笔端。这华丽丽的诗词里，便融入了诗人的万千情感，或惆怅，或忧伤，直惹得读诗的人也泪眼涟涟，平添出无限愁绪。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远在他乡的杜牧，清明时节，不能回归故里，念念间愁思百结，几欲断魂，只能借酒浇愁。纷纷细雨里，远处的杏花开了，诗人或许会撷取一枝，遥望故乡，寄托思乡之情。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白居易笔下的清明，旷野茫茫，坟茔累累，凄风劲吹，纸钱乱飞。生死两茫茫，一树梨花带雨开，一如人彼时的心境，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拆桐花烂熳，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柳永笔下的清明，又是另一番景致，没有伤感，没有愁绪。疏疏细雨里，桐花开了，杏花开了，缃桃花也开了，风和日暖，芳草芊绵，把春之美好和生之欢乐的意境渲染到了极致。

生活本该就是这样的，故人已去，惆怅、忧伤是对故人的缅怀和追思；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看得到生活的美好，这才是面对生活最好的态度。

在我的老家，墓场在一个四面环水的独垛上，我的爷爷奶奶就葬在那里。墓场边栽着桃树，栽着梨树，也栽着柳树，这一切都是爷爷奶奶生前最最熟悉的。清明时节，桃花红如霞，梨花白似雪，青碧碧的柳枝倒映在蓝莹莹的湖水里，一切都是那样的幽静，在这样一个安息地里，爷爷奶奶想必也是安逸快意的，每于此地，我的心里总是少了一份悲哀，一份伤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是一年清明节，桃红李白，金灿灿的油菜花，紫嘟嘟的蚕豆花，如约而至，开在春风春雨里，开在春天的清明里。这一场盛开的花事，情意绵绵，点缀着清明，点缀着春天，绽放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