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丝

田秀明

“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每年的春天，母亲都会在老家的院墙边栽上几株丝瓜，一堵砖墙，几条绳索，丝瓜撑起了一方青绿青绿的雅境。藤蔓爬伸着，瓜叶舒展着，丝瓜花开了，黄黄的，一朵一朵，点缀在翠绿的藤叶间，不几日，花蒂处便结出了一个个绿油油的嫩丝瓜。

丝瓜是一种葫芦科植物，又名胜瓜、菜瓜，因其果实老了后瓜瓤呈丝网状，故名为丝瓜。李时珍《本草纲目》中云，“嫩时去皮，可烹可曝，点茶充蔬。老则大如杵，筋络缠纽如织成，经霜乃枯，惟可藉靴履，涤釜器，故村人呼为洗锅罗瓜。”丝瓜的丝，为丝瓜老后留下的筋络，称为丝瓜络，老家人喜欢叫做丝瓜筋。

丝瓜一茬一茬地长，一茬一茬地摘，记得每年藤蔓上结出的第一根丝瓜，母亲从来都不摘，任其长大长老，说是留着来年做种。入秋后，母亲还要留几根丝瓜，等着取丝瓜筋。留着的丝瓜，一日比一日长，一日比一日胖，秋风吹着吹着，青绿的丝瓜皮黄了枯了，摘下来，揭去枯黄的瓜皮，露出乳白色的丝瓜筋，一摇，黑色的种子在筋络间沙沙直响，俨然奏响着秋天里最美的乐章。

过去，乡下人家洗锅抹盆没有清洁球，也没有洗涤精，丝瓜筋就派上了用场，剪上一段带到河边的码头，在锅里盆里抹两下，去污又去油，一直到现在，母亲洗碗的时候还是喜欢用丝瓜筋。小时候去澡堂里洗澡，常见有来洗澡的老人，一段丝瓜筋在肥皂上抹两下，然后在身上抹过来抹过去，既能解痒，又可除渍，中医上说丝瓜筋还有洁肤美容的功效。

宋代陆游的《老学庵笔记》里记载有洗砚法，称要使砚台保持完好，得靠丝瓜筋清洗保养不可。“用蜀中贡鱼纸，先去墨，徐以丝瓜磨洗，余渍皆尽，而不损砚。”用丝瓜筋洗砚台，那是文人墨客的雅事，寻常百姓人家，存上几段丝瓜筋，只是用于洗碗或者洗澡，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丝瓜筋的用途不仅于此，丝瓜筋味甘、性凉，《本草纲目》中记载，“丝瓜老者，筋络贯串，房隔联属，故能通人脉络脏腑，而去见毒，消肿化痰，祛痛杀虫及治诸血病也。”丝瓜筋能通经活络，清热解毒，利尿消肿，止血。主治胸肋胀痛，风湿痹痛，筋脉拘挛，女子经闭，乳汁不通，痰热咳嗽，热毒痈肿，小便不利等症。

台湾作家龙应台说过，“我想有个家，家前有土，土上可种植丝瓜，丝瓜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巨朵黄花，花谢结果，垒纍棚上。我就坐在那土地上，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么一片土地，可以种上一株丝瓜，看着它爬藤散叶，开花结果，看着丝瓜慢慢老去，在秋风里晃来晃去，想必也是浪漫而幸福的。